第17段(1 / 3)

鑿他家門板,門外金銀明器珠寶古玩等等堆了滿地。二月紅給人請著來應門,就看張啟山腳尖點著地上幾塊依稀看得出它們曾經是個罐子的碎片。

張啟山道:“這東西粘一粘還能值不少錢,可惜我沒那個時間等工期。晚點我把人介紹給紅老板,日後若是有用得著的時候盡管叫他幫忙,保證粘出來天衣無縫。”

二月紅家裏平常做的隻是淘沙買賣的生意,倒沒怎麼見過這種修補明器的匠人,有些好奇,“有這樣神技?”

“修補這些隻是其次,他家最妙的還是粘人。”張啟山指指自己臉頰,“他家麵具做得極好,粘出來惟妙惟肖,如果日後再有人為了見不到我找麻煩,紅老板自行解決就是了。”

二月紅道:“那也要學得來佛爺細節神態才能不露破綻。可惜你家父子兩個秉性相差太多。”言下之意,如果是他兒子那樣不苟言笑的還好裝扮,像張啟山這樣偶爾沒臉沒皮的豐富表情他可學不來。

張啟山全當沒聽見這句,進了門直叫著要吃飯。

因為所有的夥計都給招了回來,早飯煮的非常多,但同時沒有那麼多灶口可以做花樣,隻能饅頭清粥管飽。張啟山捧著碗吃得餓死鬼一樣,二月紅看他這樣子,皺眉道:“大佛爺幾世沒吃過飯了?”

張啟山抹著嘴道:“我們一路走過來,連活人都很少看見。這是我半個月來第二頓飽飯,幸虧沒有油水,不然點齊了人手我都爬不出長沙城。”

飯後清點門外的那一攤東西,光是大件的物件清單就拉了三尺多長。餘下細碎有些非常精致貴重的,二月紅照單收下來入庫,另外那些成色一般或者有破損的,草草寫了帖子送到城裏各處軍警官員家裏。

張啟山頭一次當麵看他這樣八麵玲瓏的打點生意,每張帖子都要拿過來瞄上一眼。二月紅的字挺拔好看,措辭也嚴謹,雖然沒有解家那麼重的書卷氣,但是看著就非常斯文。張啟山道:“若是我收禮,看見這帖子肯定就不在乎禮物薄厚輕重了。”

二月紅道:“他們想要厚禮也沒有。從前我們幾家零散,給盤剝去無話可說。如今張大佛爺回來了,九門提督還給官麵上的人欺負,這就說不過去。”

張啟山湊到他耳邊,“城裏都是國軍,我可是姓共的。”

二月紅扯塊頭廢紙提筆寫了個張字推到他眼前,“這個是你的人,大火後隻他自己逃出生天,如今在蔣中正手下受用得很,你會怕國軍?”

二月紅這樣火氣十足,張啟山反而興起。等他清點完那些東西,便拉著他到角落。

“如果這些還是不夠,你把我家那尊佛拉出去融了。”張啟山說著,“因為是我家的東西,整身拿出去估計沒人敢買,融碎了好出手。”

二月紅這時才有些愕然,“那是你家家傳的東西,怎麼缺錢也不能把主意打到它頭上。”

張啟山聞言便笑,“這種要命的時候家傳又值什麼?人也好物也好,總要有取舍。輕重緩急四個字,剁掉哪個都心疼,隻能選不會擴大波及的那一處下刀子。像山裏采藥的那些,斷指保命,終歸好處在後頭。”

二月紅也笑,“大佛爺說得輕巧,好處在哪裏?”

去歲一場大火讓他恨到現在,這絕不是三兩句家國大義能說通的事情。況且他隻看見家毀國傾,自家兩派係的人推諉著責任,完全於事無補。但凡長沙這場火能有一絲一毫的作用,前陣子都不會眼睜睜看著日本人的飛機炸了重慶回來,又在長沙城甩包袱似的留下那麼多榴彈硝煙。

這筆帳總要算在誰的頭上,為平民憤處決掉的幾個軍官警長在二月紅眼中根本扛不起城毀人亡屍橫遍野的責任,他也從來沒指望那些人能保得住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