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段(2 / 2)

雨默感到,如果那場風浪是死神猝然而至的話,那麼,躲開了那場災難的他們現在正在被又一次卷土重來的死神緊逼著,一步步地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此刻,看到達文眼裏的淚水,雨默心如刀絞,她和丹桂應該是別無選擇,但是讓這麼一個朝氣蓬勃的生命跟隨自己到了這般絕境,她心裏無比悔恨和自責。雨默對達文舉起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因為她實在沒有氣力大聲說話了。達文挪到雨默身邊,雨默把他攬緊懷裏:“達文,姑姑對不起你,不該讓你跟我們出海的。姑姑太樂觀了,以為能夠很順利地出去,你也能夠繼續上學。現在看來是我把你害了,達文,真的對不起。”達文像個孩子似的偎在雨默懷裏:“姑姑,你的話讓我好難受,如果你們把我自己扔到珊瑚島上,我可能會恨你們一輩子的。從小兩個姑姑比我媽媽都疼我愛我,教導我懂了很多道理,我是打心眼裏願意跟著你們,如果你們還把我當外人看的話,那麼現在就讓我叫你們一聲‘媽媽’吧,媽媽有了難,做兒子的總不能不管吧。”說著,達文“嗚嗚”地哭起來。雨默丹桂互相看了一眼,都被這個隻有十八歲的年輕人的話所震撼,雨默緊緊摟著達文,淚流滿麵對丹桂道:“丹桂,我們有兒子了。”丹桂伸過手來撫摸著達文濕漉漉的腦袋:“達文,好孩子,跟著我們讓你委屈了。”

達文抬起頭一抹淚水:“我不該哭,就我一個男子漢,我應該堅強。”接著,他像一個男子漢般地吩咐道:“你們兩個躺著別動,我出去看著,別錯過了大船。”

船艙裏,丹桂往前挪動了一下`身子,把頭枕在雨默的腰間躺下:“默兒,在天津時我幾乎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可現在,死亡真的來臨了,我心裏反而一點也不害怕了。”她拉過雨默的手放在她胸`前:“你摸摸我的心,跳得特別平靜。”雨默的手從丹桂胸`前移到她的臉上:“我和你一樣。丹桂,我們從一九四五年相愛,到現在已經二十二年了,我滿足了,我沒有白來到這個世界一趟。也許我們真應了你在戲裏唱的‘生不在同年同月同日時,死猶能同墳同穴同化蝶’。丹桂,愛你!”丹桂臉上露出了美麗的笑容:“默兒,愛你!”

就在這時,達文在甲板上大聲喊起來:“姑姑,姑姑,有船,一艘大船。”雨默艱難地爬出船艙,扶著桅杆站了起來。天已近黃昏,海麵上開始罩上了一層霧氣,但雨默還是清清楚楚看到遠處一艘已經亮了船燈的大船在朝他們這個方向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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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默興奮異常,連忙吩咐道:“達文,快去船艙把手電拿來。”雨默他們為這次出海做了充足的準備,在珊瑚島唯一的小賣部裏買了一個專供漁民出海近距離聯絡用的特大號手電筒。達文取來電筒,剝去一層層裹的嚴嚴實實的塑料布,打開開關,朝遠方的大船晃動起來。

大船可能看到了他們發出的信號,徑直往這邊開來。丹桂也爬到了艙口,三個人的心都“怦怦”激跳著,看著大船越來越近。雨默看清了船體上的英文和懸掛在船杆上的英國國旗,興奮道:“是香港的船。”

雨默話音剛落,隻見那艘船卻掉頭了,他們三個人拚出全身的氣力高喊起來。就在這時,也許是受達文手上電筒裏發出光亮的吸引,一頭身軀龐大的鯨魚悄無聲息地遊了過來,盯著小船看了一會兒,也許覺得眼前這個東西有些好玩,它身子一挺,船翻了,雨默他們正全神貫注盯著大船都毫無防備,三個人同時落進水裏。

五十七

“紫荊”號油輪的大胡子船長羅切斯特是一個英國人。用完晚餐後,他回到自己的船艙對著鏡子開始梳理著他濃密的胡子。看著鏡子裏依然神采奕奕的自己,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如果航程順利,頂多一個禮拜就能抵達香港了,也就給自己三十年的航海生涯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對著鏡子,羅切斯特揪出幾根白發,感歎道:這漂泊的日子就要結束了,上了岸,就去買上九十九朵玫瑰,向自己暗戀了三年的那個東方美人求婚。羅切斯特想起三年前他賣掉了自己經營半生的船隊開始周遊世界,第一站就應朋友之約到了香港。到達香港的當天晚上,在總督府任職的朋友就約他一起參加了一個香港各界名流齊聚的晚宴。晚宴上,朋友介紹他認識了那位後來被他稱為“東方美人”的女人。羅切斯特當時就心起漣漪,眼前的女人發髻高聳,白淨的臉上透著一種高貴的從容,一件繡著竹葉的銀色的中國旗袍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一笑間,流露出東方人特有的恬靜和優雅。

大半生裏,羅切斯特見過了世界各地各種風情的女人,但如此典雅韻味的東方女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就在他的心狂跳個不止時,那個女人已經攙著身旁那位看來已經八十多歲的老者微笑著從他身邊離開了。還是在英國時他就聽說過這位老者的名字,知道他是華人裏鼎鼎大名的實業家,連英國的總督也敬他幾分。開始,羅切斯特以為女人是老者的父親,經朋友介紹才知道他們是夫妻關係。

羅切斯特一陣失落,他早有耳聞中國的這種老夫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