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災難降臨到我身上以前,我不能想象怎麼能夠接受,但當它降臨的時刻我一下子就接受了。我發現過去的點點滴滴都成了如今最幸福的事情。輪椅作家史鐵生說:“每一次下樓對他都是一個節日。”我深有同感。林暘回來後把我推到露台上曬太陽、吹吹風,然後就是作飯、收拾屋子,用她的話說,如果她一天不回來的話,我肯定在家能捂出毛來。大多數時間我則什麼也不幹,坐在床上注視著她忙這忙那,漸漸有種暖流襲入身體。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直射到我的床上,我體會著陽光的暖意,我深愛這樣的暖意,空氣中彌漫的香水百合的氣味兒,那種令身心舒展的,那種徹頭徹尾我所鍾愛的味道,包圍著我。看著眼前的林暘,大腦帶動整個人的意識沉湎於幸福之中,我想我要得就是眼前這樣一個女子,我想和她永遠在一起,這就是我要的幸福。
我在電話裏告訴母親我住到了郊區的朋友家,空氣好,又安靜,適合養傷。母親一如既往地在電話裏勸說我回家住,想到與父親的隔閡,我都婉言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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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林暘把我從床上攙扶到輪椅上,穿過閣樓的走廊,推我到露台上,正好可以看見月亮。幾棵古老的銀杏樹和泡桐樹,在夜風中搖動著葉子,林暘會在月光下拉琴。我們仿佛置身於時間之外,眼睛裏充滿光與影,耳畔裏流淌著夏蟲的低鳴與汩汩琴聲。我們在月亮底下聊了許多話題,還共同唱了幾首歌。
“感覺真不錯。”我說道。
突然間,林暘問我:“不知老了之後,你還記不記得我?”我第一次看到林暘熱烈的目光。
我笑著看著她:“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當然會記得你。”
林暘說:“等到以後我們老了,回憶起這一幕一定挺有意思的,在一個不大的屋頂上,古老的銀杏樹下,唱古老的愛情歌曲。”
我坐在輪椅裏伸著懶腰,掄掄胳膊,轉轉頭,林暘則站在我的身後為我按摩肩膀,我舉起雙臂圈住林暘的身體。
“我覺得現在好幸福。”
“沒想到你是這麼容易滿足的人。”
“嗬嗬,能跟喜歡的人一起生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哈,今天嘴可真甜啊!那你要加緊鍛煉,趕快好起來。”
“林暘,謝謝你一直照顧我。”語落親吻了一下林暘的麵頰。
林暘用手撫摸著我的臉,在耳邊輕輕地說:“傻瓜,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啊,以後你要加倍來愛我這個妹妹才行!”
“我不要你作我妹妹。”
“那作什麼?以後我作你姐姐吧,你這個姐姐作的太不稱職,從今天起罷免了,嗬嗬——”
“姐姐罷免就罷免了,那你作我老婆!”
“美的你,我才不要一個瘸老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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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前,林暘總是堅持給我的腿部做按摩,由於我暫時還不能下地走動,所以下肢的血液循環不是很流暢。每次看她滿頭大汗,我總是很不好意思:“真對不起,讓大藝術家受累做這種體力活。”
“少來了,那你就趕緊好起來,我不就解脫了嗎?”
“那今晚你就別抱著抱枕了,抱著我吧,算我犒勞你。”
“我可不能隨便的占你便宜。等你好了,還不報複我啊!”
“哈哈——我自願的,真的!”
林暘依然拿了抱枕作為三八線橫在我們中間,也許是為我做按摩太累了,她很快地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