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轉身跑走了,如隻輕巧的百靈。
秦海樓提起她的木桶,她定是每天黃昏時間固定要來擦拭這石碑,所以碧喬才會在詩中影射一定要到黃昏的吧。﹌思﹌兔﹌網﹌
斜陽滿地鋪,回首生煙霧,秦海樓回頭,的確如此,山中的濕氣此時漸起,竟在山的周圍浮起些白色的幃帳來。
煙霧如夢如幻,直到那年輕女子捧了包袱出來,她還有些怔然。
“給你。”女子將包袱遞給她。
“你可知道這裏麵是什麼?”秦海樓接過包袱,雖輕卻重。
“不知道,碧喬姐姐沒說讓我看。”女子瞪了瞪眼,天真地笑道,“有空讓碧喬姐姐再來玩,她那時無意闖進了我們村裏,大家都很喜歡她呢。”
如此純樸的人——
“我知道,謝謝姑娘。”秦海樓點頭,卻無法告知碧喬已死的消息給她。
“那我去打水了。”女子提起木桶,從她身邊走過。
秦海樓打開包袱,裏麵正是一疊白布。
掀起一角,秦海樓看後又蓋上。
隻一眼便已足矣。
碧喬一手托住錦媛的頭,一手挑著錦媛的下巴,吻,在唇邊。
那樣迷情的兩個人,會落得這樣的結局,秦海樓捏緊了包袱,告訴自己絕不會重蹈覆轍。
不等那女子回來,秦海樓開始走回頭路。
因為來時已熟悉道路,所以回到槐郡所用的時間比去時要短,可就算如此,她還是碰了壁,城門又已關上。
即使此時出去,也已看不清路了,天上的月兒又瘦了一分,秦海樓隻好找了家客棧住下。
客房裏,秦海樓關好房門,將畫布取出貼身放置,卻沒想到包袱裏竟另有一布,折疊得更為細小。
布很粗糙,字跡潦草,秦海樓移過燈,閱讀起來。
這——竟是碧喬留給自己的信。
海樓:
信既已在你手,我心安矣。將畫交給錦媛,然後請永遠離開,你的所作所為,表明你的堅忍足可以擔負起這種命運,我未能成願的一生,可以交付了。
信再次嘎然而止。
秦海樓歎了口氣,碧喬沒有提到她自己,如何在離京後生存,如何躲避傅公公的眼線,她有沒有見到錦媛,又是如何忍受和她同處一地卻無緣的苦楚。最讓她歎氣的是碧喬竟然放下自己的傷悲,設計考驗自己的真心與能力。這些,太匪夷所思,碧喬,太令人心疼。
將這信連同著那致命的畫布藏入衣襟裏,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來槐郡的疲憊、懷中的畫、昨夜的寒涼、尋畫的勞累、以及碧喬的死亡、花梨的命懸,每一種種,都熨燙著她的胸口,拉扯著她的心。
她從未如此艱難呼吸過。
就連被踩在了馬蹄下,也未如此。
盡管身心皆累,雙目也沉如磐石,秦海樓卻還是怕自己一覺睡得太長。
她爬起來,摸到客棧後院的方井邊,打上一些水,掬一把撲在臉上,暫時清醒了,手卻生生地滲出疼來。
是起水泡了吧,還是已經被韁繩勒破了?
秦海樓將頭浸入水中,水下令人窒息卻又溫柔的波動,無法抹平她的心慟。
花梨,你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受刑?有沒有吃苦?她已經如此努力了,能不能趕得及?
與秦海樓相比,段花梨實在舒服太多。
坐在牢中,既沒有鐵鏈,也沒有木枷,隻是與外隔絕了般。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飯,隻是飯食涼了又換,換了又涼。
段花梨坐在石床上,一動不動。
今天——第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