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衛生間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我就躺在床上,什麼也沒做。”

警官沉默了幾秒,忽然突兀地問道:“那把刀是從哪裏來的?”

範尼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你是說,那把她用來自殺的匕首?”

“是的。”

範尼捂住額頭,痛苦而煩躁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把刀是從哪裏來的!”

“你從來沒見過那把刀?”

“沒見過。”

“那這把刀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個新娘在結婚當天竟然會隨身攜帶匕首?而她又是怎麼把它拿進衛生間而不被你發現的——請原諒,範尼先生,作為丈夫,你對這些情況一點兒都不了解嗎?”警官突然有些咄咄逼人地問道。

範尼像是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問懵了頭,他張著嘴愣了半天,似乎此時才開始意識到這些疑問確實令人匪夷所思。他思索了好一會兒後,喃喃自語道:“難道……她一開始就把那把刀藏在皮包裏,然後帶到衛生間去的?”

“你是說,她帶了一個皮包到衛生間去,而那把刀就放在裏麵?”

範尼困惑地搖著頭說:“我實在想不出來,她身上還有哪個地方能藏下一把匕首了。”

向警官用手托住下巴,眯起眼睛說:“這麼說來,她是早就準備好要在這一天自殺了……否則我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會讓一個新娘帶著把匕首舉行婚禮。”

這句話將本來已經冷靜下來的範尼再一次推到了崩潰的邊緣,他抓扯著自己的頭發,失控地大叫道:“為什麼!為什麼……朱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嗎?你告訴我呀!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懲罰我?”

範尼的情緒完全失控,他悲痛地號啕大哭、泣不成聲。外麵的護士闖了進來,對警察說:“對不起,病人現在需要休息,不能受到刺激了——請你改天再來吧!”

向警官站起來,有些歉疚地對範尼說:“很抱歉,範尼先生,我想我已經了解得比較清楚了——就不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吧。”

警官正要轉身離去,範尼卻穩住情緒,聲音哽咽的叫住他:“等等,警官,我想……再向你確認一件事。”

“什麼事?”警官望著他。

範尼強忍住悲痛問:“我妻子她……真的是自殺嗎?”

警官微微一頓:“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我的意思是,你們真的能完全排除他殺嗎?”

警官遲疑了一下,說:“根據我們的調查和分析來看,你妻子絕對是自殺的——因為事發當時你就在那個房間內,即便房間沒有上鎖,也沒有哪個凶手能做到偷偷地進來從正麵殺死你的妻子而不讓她有絲毫的掙紮,或者是發出一丁點兒的響動;況且他還要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來將你妻子的手握在刀柄上將她擺成自殺的樣子,並處理好自己身上的血跡——在我看來,就算是一個職業殺手也不可能在五分鍾之內完成這種謀殺。除非——”

警官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範尼抬起頭來望著他:“除非什麼?”

警官的目光遊移了一陣,又回到範尼的身上,清晰而緩慢地說:“除非凶手是你。”

“向警官!”站在門口的範尼的嬸嬸衝進來,大聲斥責道:“你在說些什麼!你知不知道他們有多相愛?你是不是嫌我侄兒受到的打擊還不夠大?還要說這些胡話來刺激他!”

令人意外的是,坐在病床上的範尼卻完全沒有憤怒生氣的表現,他隻是低垂著頭,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神情呆滯地低聲自語:“這麼說,她真的是自殺了……她是不再愛我了吧,才會選擇離我而去……”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緩緩地躺到病床上,雙目無神,一動不動,就像死人一樣。

向警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帽,將方向調正,語氣坦誠地說:“根據我這麼多年的辦案經驗,我能看得出來,你不可能是凶手——告辭了,範尼先生,請你節哀。”

警官向病房裏的人點頭致意,然後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嬸嬸想上前去對侄兒說些安慰的話,但被自己的丈夫用眼神和動作製止了。“讓他一個人靜一會吧。”叔叔說。

範尼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著,眼睛裏充滿哀傷。窗外枯黃的樹葉就像他的心一樣,在漸漸枯萎凋零。

不知什麼時候,母親坐在了兒子的床邊,她充滿愛意的手撫摸著兒子的額頭,輕聲呼喚著兒子的小名。範尼緩緩轉過頭來,望著一臉慈愛卻布滿倦容的母親,他突然覺得,母親也仿佛在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範尼哽咽著叫了一聲:“媽——”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

母親俯下`身去,將兒子的身體扶起來倚床而坐,對他說:“兒子,我要你知道一些事情。自從亞當和夏娃偷吃了伊甸園的智慧果後,人類便犯下了原罪。每一個人來到這人間,就注定是要受苦受難的,無一例外。所以,我要你勇敢地麵對這些痛苦和災難,不能任由這些悲痛的荒草在你的身體內無限滋長、蔓延,最後吞噬你的內心。為了我,還有你的父親,堅強些,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