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是證人。我對待你兄弟兩個不偏不向,誰答得好,就叫誰當家。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選住誰,另一個就要聽他的。兄弟兩個都覺得爹這麼安排很公道,沒有偏向,心服口服。
考題很簡單。老屠夫說,我死了以後,你們準備怎麼埋葬我?我一個一個考,老二你出去,我先考老大。
老大一聽就紅了眼圈兒,淚珠兒轉著,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會兒才說,要讓我當家,爹的喪事我要好好辦。爹一輩子不容易,為我們操勞,我們也要盡盡孝心。棺材我想用柏木的,三寸厚,用大漆漆過,棺頭上刻龍棺尾上雕鳳;老衣穿七件,完全用絲綢料子;鼓樂請兩盤,對著吹,給爹送戲;再紮上金馬銀騾,供爹騎著上路。看那樣子,老大要傾家蕩產,使爹風光排場。說到後來,已泣不成聲。
第五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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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是存在的陽光。
水月赤條條在街上走,前後左右圍滿了人。這情景活像鄉村裏往常的耍猴。李洪恩的兒子李永生手執柳條兒,不讓水月走快,也不讓水月走慢。走快了也打,走慢了也打,不斷抽打著這雪白的裸體。每抽打一下,水月就叫一聲,緊跑幾步又停下來,等著那柳條兒。她不知道走快好,還是走慢好,還是不決不慢好。看那模樣,她已經像機器人一樣自己不會走路了。李永生手裏這根柳條兒這時候成了啟動和控製水月的機關,成了水月的主人,水月成了這根柳條兒指揮的畜生一樣。在這根春柳條兒的抽打之下,仿佛水月的意識沒有了,思想沒有了,隻有疼痛。如果沒有了這疼痛,恐怕連感覺也沒有了。她成了安裝在這柳條兒上的一個零件,和柳條兒成了一種機械和機械的操作關係。這情景使人想到水月走在這柳條地下,水月走在這村街上,還不如黃牛走在鞭子下,還不如黃牛走在犁溝裏。
到處都是存在的陽光,水月卻走在恐怖裏。
街上生意鋪子裏的顧客全湧出來,小攤販也停止了買賣,隻用一隻手蓋著錢盒子,人們都來觀看熱鬧。這麼多人,沒有人上前阻攔,好像隻顧著看,別的全顧不得了。大天白日村街上出現了一個光屁股女人,好像比什麼都好看。男人們的眼睛被水月的裸體照得發亮發綠,有的人還張大著嘴,像在觀看中不知不覺地悄悄地吞下了什麼。女人們好像很講究體麵,不怎麼往前擠,隻是三三兩兩結伴跟著,一邊觀看一邊說笑,顯得那麼幸災樂禍,無比地興高采烈。水月雪白的裸體,動亂了人們的生活秩序,煽動起月亮河古老村街的激情。
這個場麵生動而殘忍,使人想到老實憨厚的鄉下人,祖祖輩輩那麼喜歡看耍猴子,原來一直是在看耍活人的影子。猴子是人的替身演員。看起來人們真正喜歡的還是這耍活人,特別喜歡觀看和玩耍這脫光了衣裳的活女人。如果對這一點有懷疑的話,當婦聯主任劉香娥抓兩件衣裳要給水月穿上時,就真相大白進一步得到了證實,不但李家的人阻攔,圍觀者更紛紛喝斥,不讓劉香娥多事,害怕她把這幕布拉上,從而結束這場活劇。反而把劉香娥喝斥得呆在那裏,不敢再堅持,她東張西望,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
水月失望地看了劉香娥一眼,隻好繼續往前走。看到劉香娥站的位置,水月一定會想到那遙遠的一天,李書記就是從劉香娥身後不遠的村辦公室拐回來,返回她家去拿鑰匙,幹了她水月。後來水月就知道李書記常在那辦公室午休,他們好了以後,李書記就常從這辦公室出發去找她。這辦公室就像一個車站,李書記從家裏出發,經過這辦公室周轉,去和她相會。如今李書記死了,再不用到這辦公室裏去午休,這辦公室就像李書記脫掉的蛋殼那樣,空空洞洞地擺在那裏,像一架棺材那樣沒有一點點生氣和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