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拉過來!”
圍觀的人們哄起來,知道這老女人要出手了。
李洪恩的老伴年紀大了,沒有力氣擠過去打,想讓孩子們把水月拖過來,放到她跟前讓她打。李永生孝順,聽到媽媽叫喊,連忙提住水月胳膊,幾個人動手又掂住腿腳,把水月送到了這老女人麵前。這老女人一低頭,終於看清楚了她最仇恨的人。就是這一身嫩肉的女人奪去了她的丈夫,奪去了她那麼多的夜晚。她恨得一咬牙,還沒有動手,自己先哆嗦起來。打人也需要力氣,她太虛弱了。
發現媽媽站不穩身子,李永生連忙伸手攙著她。這老女人索性讓兒子扶著邁過去,騙騙腿倒騎在水月身上,一屁股坐在水月肚子上。這時候她的眼睛裏閃出了亮光。這是因為她在這一瞬間有一種感覺,這身子占有過她丈夫,她如今坐在這身子上,通過占有這身子感到又占有了丈夫。重新找到了占有自己丈夫的感覺,使她已經老眼昏花的眼睛裏放出了亮光。
但是,她不滿足,她要親手擺治擺治這女人,才能夠解恨。於是她低下頭,張口去咬水月身上的肉。她把頭低下去時就亮出了她那滿頭的白發,再也看不到她的臉,使這把頭發孤立出來,就像一把歲月燃燒過的骨灰,就像一把就要熄滅的生命的殘渣。
她低下頭去,想咬下一塊肉,可惜沒有成功,隻咬了一口血。她朝著人們得意地笑笑,陽光照過來,這口血笑在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格外鮮豔,就如同一棵老樹上隻開了一朵鮮花。
她繼續努力,伸出手去,用幾根老指頭去揪水月的陰毛。那樣子像在地裏拔草一樣,拔幾棵扔掉,又伸手去拔。她這麼拔一下,水月就叫一聲。這叫聲使這老女人找到了筷感,她喜歡聽這種叫聲,就越揪越狠,拔完了水月全部的陰毛。這時候她已經氣喘籲籲,然而並沒有停下來,又把手伸過去,像用盡最後的力氣,揪住一片陰[chún],咬住牙一用勁,把這片陰[chún]撕了下來。這時候她才站起身來,舉起手,讓人們來觀看她手裏的活物。麵對人們,她開始發笑,快活地笑起來。
許多人都記住了這老女人那天的笑聲。她的笑聲發怪發狠發陰,使人想到深更半夜的鬼哭,使人想到一隻手捏死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雞娃,一腳擰碎了一朵嬌嫩的鮮花。而且,在她笑的那一個瞬間,水月才一聲慘叫昏死了過去。我一直覺得,是這老女人的笑聲把水月殺死了,整整昏死了半個小時。李家人用涼水潑,伸指頭去掐人中穴,好不容易才把水月弄醒過來,這才趕著她去裸體遊行。
但是人們沒有想到,這老女人一笑起來就沒完沒了,再也停不下來,笑得她肚子疼,笑得她出不上氣,笑得她亂叫喊求饒,一直笑了七天七夜。經人們記事,月亮河的人,從來沒有這麼笑過,竟然笑了七天七夜,和曆史一樣漫長。一直等到李洪恩“一七”祭日那天,她去墳上燒紙,一跪下去,才止住了她的笑聲。都說這是因為李洪恩抽了她一個嘴巴,才打落了她的笑聲。但是,從此這老女人再不會笑,卻經常在夜深人靜時起來哭,一邊哭一邊用手打自己的臉。第二天你要問她為什麼哭,她什麼也不知道。從此,她喪失了理智。
三
據說那天的裸體遊行是在月亮河小學門前結束的。學校的教師們站出來阻攔了遊行的隊伍,指責他們這是侵犯人權汙辱婦女,和李家的人發生了衝突,爭吵得很凶,隻是沒有打起來。李家的人伸了伸手,又放了下去,沒敢打。他們忽然想起來這些知識分子們已經打不得了。不像文化革命那時候,可以隨便打這些人。雖然有一些委屈,想了想,終於向教師們讓了步。教師們這才把水月保護起來,找衣裳給水月穿上,把她送回了家。 ‖思‖兔‖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