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的女職員去了哪裏,她聲稱此事與她無關。蕭景陵看她不像撒謊的樣子,心裏更緊張了。
淩晨五點。
黎明前的最黑暗。
失蹤的第四天,即將到來。
孫家別墅。
宋姑娘說她要拿的東西在樓上的臥房裏。她走進去。蕭景陵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她。可是,等了好一會兒,她沒有出來。
蕭景陵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心頭一緊,站起來,大喊了一聲,宋姑娘,然後疾步朝著二樓奔去。每一個房間的門都是關著的。蕭景陵唯有順次將房門踢開。砰。砰。砰。整間別墅,隻聽見門板和牆壁撞擊的聲音,像驚雷那麼響亮。
宋姑娘沒有逃。她隻是站在書房裏,並且,還換了一身衣裳。那曾經是孫餘慶送給她的,在她三十歲生日那年。成為她畢生最愛的衣裳。最寶貴的物件。而此時,她穿著它,兩隻手合力握著一把刀,對準自己,就像一名準備剖腹的日本武士。
蕭景陵破門進去的時候。
寒光如閃電。
幸好來得及。那凶狠的匕首,割破了蕭景陵胸`前的一點皮肉,宋姑娘並無損傷。宋姑娘原本想要號啕地哭一場,說自己生無可戀,索性追隨孫餘慶而去。
可是,就在蕭景陵和宋姑娘糾纏的時候,地板竟然裂開一個三尺見方的洞,洞裏麵,還透著明亮的光。他們麵麵相覷。任何爭執的動作和言辭,都僵在身體裏。
——書桌上麵的煙灰盒如同一個按扭。控製著地板上麵那道“門”。宋姑娘趔趄觸到了它。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孫餘慶從不允許她單獨入書房。她連書房裏的灰塵都很少碰到。
——地板下麵,是一間密室。
密室裏,有電燈,有氣孔,還有一副水晶棺。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屍。以及,昏迷在牆角的大活人,映闕。
至此,她終於獲救。
蕭景陵抱著她,喊她的名字,有一個瞬間她的眼皮輕微張開,但立刻又合攏。
蕭景陵雖然慌亂,但也不至於忘記密室裏剩下的那一個人。他站在樓梯口,輕聲說,我不送你去警察廳了,但命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沒人可以救你。你真的相信有黃泉地府,相信輪回轉生麼?還是你以為那樣的無稽之談就能給你安慰和解脫?
宋姑娘的影子,微微發顫。
【 半個結局 】
水晶棺裏的女子,是孫餘慶的原配。當年,她病故,一切喪葬的禮儀都是齊全又體麵的。大家都以為她真的入土為安,誰知道,孫餘慶偷龍轉鳳,竟然將她的屍體留下來,再經過特殊的處理,至今仍保存完好。
宋姑娘回想起來,當年,喪禮一過,孫餘慶立刻用翻修整理家宅的名義放了工人們一次長假。長假過後,書房底下原有的那個雜物間,就被一道牆堵得死死的。孫餘慶稱,那是為了改善家宅的風水。誰都不曾懷疑。
隻是,他這樣做,是因為他對夫人太過迷戀太過不舍得麼?宋姑娘戚戚地想。那麼,他對顧惜恩,又是怎樣的情意?如果他不愛顧惜恩,她的離開,對他來講,就不算打擊,是不能將他摧毀的吧?那麼,錯的人就是我了?
是我,怪錯了她?
那個時候,顧惜恩已經離開醫院。她走得很倉促,不但不告宋姑娘惡意傷人,索性連孫家的那筆錢也懶得追討了。因為她覺得宋姑娘似乎是有點精神失常的,她自詡為高貴的瓷器,害怕碰見爛缸瓦。
她在開往武漢的火車上,回想當年自己嫁給孫餘慶之後,最初的,也是僅有的那一點歡樂時光,情緒開始低落。
她曾經以為,他們彼此相愛。以為自己總算得了正果。哪想到孫餘慶心心念念的,隻有他死去的妻子藍氏。
那種瘋狂,近乎病態。
而那個時候,她遇見自己現在的丈夫,一個普通的藥材商人。一個願意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她跟著他去武漢。
所以,宋姑娘看見的,隻是表象。內裏曲折,她不會知道。但顧惜恩卻很早就知道宋姑娘對孫餘慶的心意,也許,除了宋姑娘自己,她就是這世間唯一一個知道這段深摯感情的人了。她看見車廂裏走過一個梳長辮子的女人,她在心裏軟綿綿地罵了一句,倒黴的自梳女。然後,訕笑起來。
至於映闕。她無恙。蕭景陵抱著她,守著她,直到確定她沒有性命之憂,他默然離開。醫院裏的人看這男人緊張慌亂的模樣,都以為那昏迷的女子是他的情人或愛人。
但女子醒過來,那樣一張憂心忡忡的臉,卻不在麵前。床邊上站著的,是妹妹立瑤,和阮清閣。她疑心自己在極度的驚恐和饑餓之中生了幻覺。她問立瑤,誰送我來的?
立瑤說,是蕭老板。
她的心如琴弦般撥動,一挑一拈之間,弦音似蕩過了旖旎的山水,餘下最清澈的一灣,溫柔地回旋。她不動聲色。
阮清閣問她,映闕,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你都去了哪裏?
說罷,心頭又浮現出救命恩人那半清晰半模糊的樣子。似在肌膚間還殘留著接觸過的體溫。暖暖地,融遍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