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警察廳有人來問話。隻是例行公事。據說因為孫餘慶僅剩下的半個親屬,老仆人宋姑娘不再堅持事有可疑,而終於相信了老爺是突發疾病死亡的,所以,事情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至於那病,究竟具體為何解,彼時的醫療技術有限,尚不能完整的判斷。
而宋姑娘,她不再尋死,也許,守著和孫餘慶有關的一切。他住的別墅,他用過的碗筷,他睡過的床,坐過的椅子,踩過的地板,還有他化成的骨灰。守著自己沉默隱忍的愛和記憶。未嚐不是一種安慰。
那就是她的一生了。
【 同向春風各自愁 】
蕭宅。
映闕站在門口。
上一次,她在這裏,和某君道別。有細微的惆悵。而這次,她來道謝。心情儼然不同了。但不變的是,總帶著羞赧和緊張。
蕭景陵說,沒事就好了,何須言謝。
映闕一時間也找不到別的台詞來掩飾自己心裏的漏洞,這漏洞裏裝著她的慌亂無措,她連一個正眼都不敢望過去。
蕭景陵忍俊不禁,問,我們有多久沒見了?
映闕想了想,答,兩三個月吧。兩三個月,盛夏都過去,秋意闌珊了。仿佛是一場夢,輾轉又回到這裏。
心如鹿撞。麵若紅霞。她想,她究竟是怎麼了?
孫宅的風波,經過報紙的宣揚,南京城裏,知道蘇和酒行的人越來越多。有好奇者前來試酒,對酒的品質倒頗為欣賞。
生意因此有了好轉。
阮清閣亦暗自鬆了一口氣。
再者,立瑤的畫像因了百貨公司大門口接連數月的擺放,竟然有人積極地打聽了,尋她而來。立瑤歡喜得難以置信。
因為,對方說,他是影畫公司的負責人,他覺得立瑤的麵孔不僅美麗,且有別於時髦的都會女子,有一種清蓮般的娟秀自然。他希望立瑤可以答應加入他的公司,參與一些廣告宣傳,或者公眾性的活動。他目前最能保證的,就是立瑤可以成為他們公司新年月份牌的封麵女郎。
他給了立瑤一張名片。他叫鄭方瑞。他說立瑤如果考慮清楚了,就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他。立瑤其實求之不得,她絲毫不掩飾的歡喜已經全部出賣了她。隻是她在最後下決定之前,想著一個人,她希望能有對方的肯定和鼓勵,然後,她也許就無往而不利。
那個人,在蘇和酒行。
立瑤去找他。
但是,不巧,他到別處辦事去了。立瑤隻得先將這好消息說給映闕聽了。映闕雖然常常會覺得好運從天而降未必是一種福氣,她的骨子裏總是有許多的陰暗或者悲觀,但不管怎樣她還是替妹妹開心。她一直都記得她說,那才是她的夢想,是她所期望的生活。姐妹倆在櫃台旁邊說說笑笑,連旁的人也禁不住要多看幾眼她們的笑靨如花。
稍後,阮清雪來了。
藍家的姐妹都不討她的喜。尤其是立瑤。在她眼裏,立瑤是貪慕虛榮花枝招展不學無術的輕佻女子,映闕則是低微又粗俗的。她故意歎了一聲,今天鋪頭的生意不好,似乎大家都很清閑的呢。然後一個眼神睥睨過去,映闕和立瑤便會意,各自散了。
立瑤對清雪也無甚好感,臨走時,當麵擲了她一記白眼。
兩個人,如針尖對麥芒。
轉過一條街。正巧,阮清閣迎麵回來。
他們原本各自低著頭,擦身的一瞬,又同時抬了眼。有些倉促,又有些尷尬。他們相視一笑。立瑤的笑,是源自肺腑信手拈來燦如雲霞。阮清閣則是措手不及謙和有禮親中帶疏的。
立瑤說,我剛剛找過你。
阮清閣問,有事嗎?
難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立瑤幾乎要衝口而出。但還是忍住。先前的喜悅,又減三分。然後她將她的好消息告訴了阮清閣,還掏出鄭方瑞給她的名片,阮清閣低頭輕輕地看了看,說,恭喜你。
猶如,事不關己。
立瑤的心,涼了半截。
【 良宵 】
天福宮派了人到蘇和酒行,說,蕭老板有點生意上的事情想跟你們老板商量。阮清閣當天的疲憊和困頓立刻跑得精光。
原以為被判了死刑毫無轉圜的機會了,哪知道蕭景陵卻又改變了主意,要向蘇和訂少量的酒。雖然不如阮清閣所預期的,但起碼是一個好的開始。
當然,這一定是蕭景陵仔細考慮過的。無關任何龐雜的因素。他是精明的生意人,他向來以事論事。間中有他的助手神態凝重地走進來,在他耳邊低語,他聽罷,站起來,對阮清閣微微欠身道,蕭某有點事情要處理,請阮老板稍等。
阮清閣點頭,請便。
話音落,門突然開了。一個女人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蕭景陵麵前,似古時候在公堂上請求申冤的民婦。
女人說,我也是被逼的,那鄭方瑞打著影畫公司的旗號,說得天花亂墜。可他們在我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