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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裏下迷[yào],趁我神智不清的時候給我拍了那些見不得人的照片,然後要挾我。蕭老板,我是為了贖回那些照片保住自己的名聲,不得已才偷了公司的錢啊。蕭老板,我求求你,不要報警察廳,那筆錢,我會想辦法還清的。

而那個時候, 阮清閣聽見女人說,鄭方瑞,他有些怔忡,很努力地想,是在哪裏聽見過這個名字呢?想著想著,右邊的眼皮像住進了一隻跳蚤。

突然,他想到立瑤。

他連禮貌也顧不上了,衝上去,問跪在地上的女人,你說的那間影畫公司,地址在哪裏?他走得匆忙,留下辦公室所有的人,包括蕭景陵,麵麵相覷。

那天,是農曆的九月二十三。

阮清閣記得,立瑤跟他說,她就是要在那一天,去找那個慧眼識英雄的鄭方瑞。他疾步奔走在大街上,手心裏,捏滿了汗。

時近黃昏。

所謂的影畫公司,在船板巷的確是有一間空殼的。阮清閣還能看到方瑞影畫幾個淩亂的大字。可是那招牌像一塊被人遺棄的廢品立在許多的招牌中間,分不清它對應的究竟是哪一門哪一戶,而那個時候船板巷已經開始冷清了,有些屋子或閣樓都是閉著門的。

阮清閣心急如焚。

船板巷臨著一段窄小的秦淮河,河畔有石堤和綠樹,炊煙嫋嫋的,看上去倒也閑適安靜。但寧謐之中忽然聽得撲通一聲響。

阮清閣循聲望去,秦淮河水中,有一處正泛著巨大的漣漪,像漩渦,緩慢地沿著水流的方向移動。再看得仔細一點,那漩渦裏竟然還裹著一個人。

偶爾冒出半個頭,偶爾伸出一雙手。

阮清閣幾乎要窒息。

他飛奔而去,到岸邊,猛地跳了下去。

獲救的女子,正是立瑤。她不停地咳嗽,濕漉漉地,狼狽地躺在阮清閣懷裏,還一直嚷嚷著,為什麼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

阮清閣心疼了。

事情就如他所恐懼的,立瑤跟那個可憐的女人一樣,喝了迷[yào],拍了不堪的照片。然後對方要挾她用重金交換,否則,就到妓院裏賣身賺錢,以償還這一筆債。

立瑤哭喊著,我怎麼辦,我怎麼辦,我能夠怎麼辦?

阮清閣說,你還有我。

這四個字,緩緩地,重重地,從唇齒間迸出來,是那麼的不容易。阮清閣在那一刻將立瑤抱得很緊很緊。

兩具濕透了的身體,僅有微小的暖意。

又是一陣嘈雜。

船板巷裏,來了一批好整以暇的警察。其中,還有阮清閣看見過的那個女人,和蕭景陵的助手。沒多久,鄭方瑞耷拉著腦袋從一幢舊民房裏出來了,身後還有三五個跟他一樣麵目沮喪的肥碩男子。

阮清閣大概能夠猜到其中的過程,他暗自舒了一口氣,拍著立瑤的肩膀,輕聲道,沒事了,沒事了。直到後來陪著立瑤到警察廳取回底片,才知道原來是那個女人不顧顏麵地報了案,而如她如立瑤那般受害的女子,加在一起,竟然有十餘人。並且,聽說那女人並沒有受到任何指控,她隻是辭了在公司的職務,然後到別處謀生去了。這些,都是後話。

那一晚,阮清閣送立瑤回家。

他沒有離開。

女子顫巍巍的身體在黑夜裏一直緊緊靠著他,他能夠感受到她的無助和害怕。他盡量用一些別的話題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那些話題,收效甚微。

有用的隻是他本人。

隻是他。

立瑤說,不要離開我,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好不好?這是她想了很久,卻沒有說出口的話。阮清閣偷偷地問自己,是不是,遲了。

可答案依然很明顯。那就是,他無法拒絕她。

那酩烈的真摯的愛意,如蠶繭一樣鋪天蓋地地包裹著。而那柔滑的幽香的胴體,不停纏繞,纏繞,是用男人雄渾的氣息和粗澀的汗水灌溉出來的花朵,妖冶,豔麗,盛開在紅色的底版之上,黑色的幕布以下。耳朵裏,唇齒間,充盈的,全是細細的呢喃與呻[yín]。

如此一個良宵。

第八章 芙蓉麵,柳如眉

【 竹馬青梅 】

曾希望,與心愛之人把臂同遊。孤煙長河的大漠,或者細雨霏霏的江南,甚至硝煙的戰場腐朽的廢墟。隻要人在,情在。

蒹葭白鷺,恩愛無衰。

阮清閣帶立瑤去上海。盡管,隻是短短的幾日。時光之海,於促狹之中暗藏了洶湧。興許會引發一場撞破礁石的海嘯。

但起碼,彼時,彼地,他們心中富足。無堅不摧。

因為上海不似南京,南京總有人認得他們,南京是是非地。而上海不但繁華,還可以將兩顆小滄粟秘密地淹沒,任由他們去愛。

他們如膠似漆。

立瑤說,我不在乎。哪怕是就這樣一輩子不見光,但我知道你愛我,也足夠。她這樣說,反倒令阮清閣難受。他內心萬般的愧疚。

——無論是對身邊這嬌憨熱烈的女子,還是家鄉深閨寂寞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