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段(2 / 2)

愛或不愛,都是一種錯誤。

進退維穀。

南京。

很少有信件從外地送到蘇和酒行來。且不說酒行的員工多數是從鎮上挑選而來,偌大的蘇和鎮,地處偏遠,交通不便,居民們往往世代皆封閉於此,在阮家開酒鋪以前,外出闖蕩的人可謂鳳毛麟角。而這次,是店裏新請來的夥計阿貴的一個表兄捎信來告訴他姨媽的死訊,所以,郵差第一次光臨。

如患病一樣萎靡的午後。

映闕胡亂地撥著算盤珠子。劈裏。啪啦。啪啦。店鋪門外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人,喊,張富貴,有信。聲音裏帶著懶散和機械。想必是郵差做得久了,要麼麻木,要麼膩味。

而阿貴不在。

映闕便迎出去,說,我代他收。

收字的餘音還沒有散盡,走到門口,看見來人——頓住。錯愕間想起花花綠綠的小時候,想起路口的牛肉麵,仿佛軟膩香滑還在口,辣椒塞了鼻子,蔥花迷了眼。映闕的嘴唇發顫。而那郵差亦是呆呆地杵了半晌,一字一字,問,你是藍映闕?

你是,文浚生?

傳說中在幫派的仇殺裏被亂刀砍死連屍體也沉入黃浦江的男子,他還活著。也許是命不該絕。黃浦江淹沒了他,黃浦江也救了他。他被漁民打撈上岸,足足休養了大半年,方才恢複健康利落的模樣。然後在南京當郵差。大概已經四五年。

若不是重逢舊日的朋友,他還不知道,家中唯一的親人,他的老父,在兩年前就已經去世。他以為自己倔強,總不肯返回貧瘠的小鎮向父親叩頭認錯,卻不想,父親以更加決絕的方式割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維係。

他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猶如受人毒打。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而那天,匆匆告別。映闕的腦子裏,充滿了文浚生。他們闊別八年。彼此都出落得玉立挺拔。當初收藏在心底朦朧的情愫,想必是不能作數了吧。豆蔻之年,隻知道,有些人,一看見了便讓自己快樂,她是如此地樂意終日跟對方膩在一起。後來這樂意戛然而止,也不是沒有難過的。時至今日,驀然重逢,便又覺得在心裏還隱約殘留了什麼。

那是什麼呢?映闕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竟然有很多天都盼望著文浚生的出現。哪怕隻是騎著那兩個輪子的腳踏車經過。哪怕經過了也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

【 歡樂或愁苦 】

風盛文化公司公開招募廣告招貼畫女郎。

映闕差點分不清自己這已經是第幾次以卑微的姿態站在蕭景陵的麵前。她很緊張,。話到嘴邊也覺得艱澀。但她不得不來。

為了立瑤。

她最疼愛的妹妹。因為她跟蕭景陵總算相識一場,所以立瑤央她來向蕭景陵說情,希望能贏得廣告畫女郎的名額。她起初是很不願意的,這讓她覺得自己不但受人恩惠且並不光彩。但她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想到,若她真的向蕭景陵討這份情麵,對方會應允嗎?

這問題的答案像蟲子一樣搔動著她的心。仿佛蟲子不捉走,她的心就難安寧。

而事實是。

當蕭景陵弄明白映闕的來意,他告訴她,我向來對事不對人,倘若你妹妹以為自己能夠勝任,她應該去公司找新來的攝影師。

映闕頓覺尷尬。

還有莫名的失落,甚至難堪。她起身,道,是我冒昧了,告辭。

蕭景陵連忙喚住她,我沒有那樣的意思。頓了頓,又問,你生氣了?

映闕也不回身,用背影對住蕭景陵,道,沒有,我原本也知道,我這樣的做法有欠妥當。

男子便走到她麵前,說,也許你們應該給自己一點信心。

信心?她抬頭,正對上一副炯炯的目光,猶如烈日底下的一泓山泉,清冽且明亮。她心頭一慌,又低下頭去。

蕭景陵但見兩片紅霞飛了上臉,心中歡喜,便問,你明天也要去鋪子裏嗎?

什麼?

哦。我是想,你大概還不熟悉南京城吧,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可以帶你四處看看。話說完,卻又驚詫自己言語的幼稚,以及,心神的不受控製。像郊遊這等曖昧的事,他怎能提。不應該提。也許酒行那個年輕斯文的老板一旦知道了,會有芥蒂,也許還要影響他和映闕之間的感情。也許萬般複雜事,便要由此起,他成罪魁禍首,興風作浪節外生枝。可是轉念想,會不會是自己多慮了呢,那個阮清閣,他跟映闕也許沒有什麼瓜葛。都是自己憑空的猜測吧。小題大做。

但映闕拒絕了。她說鋪頭最近的生意忙。改天吧。改天等於一個遙遙無期的期限。誰都知道,蕭景陵因這兩個字而惆悵。

映闕亦斂了笑容。

所幸,第二天,映闕又看見了文浚生。她突然發現浚生變了許多,跟從前開朗健談的他,猶如調換了天上地下。

——他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