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攝影師舞著手,對助理說,不等了,換人。助理亦茫然,臨時到哪裏去換?攝影師一愣,盯著映闕,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前前後後又打量了一番,突然,像個孩子似的,開心的笑了。
鏡中的女子,肌膚像剝了殼的荔枝一樣潔白瑩亮,連顴骨上麵零星的小斑點也看不見了。一雙杏仁般的眸子,烏黑,醒神,眼角微微翹著,似一片桃葉的棱角,嫵媚悠揚。睫毛亦根根卷曲分明。還有桃紅色的胭脂撲在兩腮,暗啞的唇色,泛著一點珠光白,看上去清新又可人。頭發是用器具和藥水做出臨時卷曲的模樣,再添上粉百合的頭花在耳畔。月白色繡花的旗袍,仿佛是量聲定做,環住她瘦削但凹凸有致的線條。再配上一雙白色的高跟皮鞋,雖然走路的時候很小心也很別扭,但,鏡子裏的,真的是自己麼?
映闕感到從未有過的驚詫,心中是難壓抑的喜悅。
可忐忑也是難壓抑的。她知道立瑤等這次的機會等了好久,偏偏最後竟然由自己替代了去。而她沒有拒絕攝影師的要求,是因為她想隻要能夠討好了對方,使這次的事情不出紕漏,然後再回過頭帶著立瑤向攝影師甚至是蕭景陵認錯求情,那也算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隻是,對著那部陌生的照相機,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神態動作都僵硬生冷。攝影師手舞足蹈言傳身教,好不容易,才勉強拍了一張。
攝影師說,你可以將我和這部照相機想像成你最熟悉的人,甚至,是你的情人,想一想你在情人麵前是怎樣的一副模樣呢?
映闕的臉驀地紅了。
臉一紅,想起的,就唯有那時不時從身邊投過來一記溫熱眼神的男子。她渾身上下打了一個顫,仿佛從哪裏冒出一個聲音在質問她,怎麼會在這時候這樣地想起他。
她怯生生地抬頭,望著那部冰冷的照相機。那神態,斂著淡淡的蒼茫與荒蕪,加上眉眼間細致的落寞,還有隱約的嬌憨與羞赧。攝影師不失時機地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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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到蕭景陵手中的時候,哪怕隻是幾張印著人像的彩色紙,也造就了驚鴻一瞥的奇效。他久久地看著,愛不釋手。
然而,在照片剛剛拍完,映闕看著鏡子舍不得換下這一身行頭的時候,立瑤便來了。她是帶著高燒來的。大約是這陣子氣溫漸冷,她著了涼,清早的時候昏沉沉的,她便去看醫生,排隊,看病,拿藥,耽誤了好長的時間,她不知道這批照片是趕著要在中午之前完成,她以為公司既然選定了她,就算她有小小的遲到,也是可以被包容的。
怎料到,映闕取代了她。
她心裏發急,差點要昏倒。映闕趕忙扶她靠在椅子上。她說,我沒事。但就算有事,也是那顆飛上枝頭又落回地麵的心,她卻不能計較。因為這女子不是別人,是從小就疼愛她縱容她的親姐姐,她唯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滿心的苦悶,末了,便是一壺酒,一盤淚,靠在愛人的懷裏,哭哭鬧鬧,沉沉地睡過去。
阮清閣亦難受,對映闕說,立瑤最近身子不好,你多去看看她。映闕說是,但後來想一想,卻又納悶怎麼是阮清閣來跟自己講這番話。
而且,還是那樣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隱隱的擔憂,欲說還休。
不幾日,蘇和鎮上派人送來消息。阮老爺忽然病重。急壞了在南京的阮清閣和清雪。他們回家,看見父親,整個人消瘦了一大截。
所謂病來如山,病去,如抽絲。
鎮上的大夫說阮振國大約是心肺功能出現問題,是相當棘手的。也許應該送他到城裏的醫院接受治療。至於他將會康複還是惡化,大夫們說,他們也不知道。
第九章 幾多恩愛,不過是幻象
【 癌 】
阮振國不願就西醫,堅持要阮清閣在南京找一戶中醫院,他才肯入院住下。主治的醫師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姓顧。
經驗查,顧醫生稱,阮先生並不是心肺功能出現問題,他患了噎膈,也就是西醫上所說的,食道癌。他的胸悶、背痛,以及頸部的腫塊,都是由此而起。
彼時,阮家的人全都擠在顧醫生的小辦公室裏,阮夫人由孩子們摻扶著,坐在椅子上,手心裏不停地冒冷汗。清雪靠牆站著,低著頭。阮心期在她旁邊,不時地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驚慌。阮清閣問醫生,這樣的病,如何醫?
顧醫生歎道,恐怕,不容易。
舉座皆驚。
映闕和立瑤亦私底下議論阮鎮長的病。她們對於噎膈或者癌,都沒有太大的認識。隻猜想這一定是很駭人的。否則,阮清閣不會那樣沉痛,終日都心不在焉。
尤其是立瑤。她擔心她的愛人。
可自從阮振國入院,她和阮清閣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不但要時時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