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病在床的父親,還要應對家中明媒正娶的妻子。
——白涵香為了照顧老爺,已經搬到南京,和阮清閣同住。
這樣一來,阮清閣更加不敢掉以輕心,他生怕白涵香會發現他和立瑤之間的事情。有的時候,就算看見立瑤,他也刻意回避,盡量保持距離。他對立瑤說,他如今一心隻求父親能度此難關,化險為夷,至於別的事,亦即是他她之間的感情與歡情,他說,他暫時無心應對。
立瑤是介意的。
可她自知身份尷尬,沒有多少發言權。她唯有緘默,扮出大方又體諒的模樣。有一次,在工作的時候,看見阮清閣和白涵香從百貨公司門口經過,她一難過,心裏便跟著起了火。
燒亂了她沒名沒份的蹉跎。
【 探病 】
清雪遇見蕭景陵。在秦淮河畔。下午三四點的光景,因為天陰,就如同夏日裏的七八點。還帶著低垂的雲,空氣幹燥而逼仄。
蕭景陵是路過。清雪是散心。
散的自然是這段日子以來為父親的憂心。諸多的愁苦,在看見蕭景陵的一刹那,加了倍。神態於是更惆悵,她覺得自己似乎有故作的嫌疑。但為何故做?是為了隻言片語的關懷,抑或是同情的憐愛?
不過,在蕭景陵看來,這是清雪的家事。他無權,也不願觸及。於是他說,你去哪兒?我讓司機送你。清雪想了想,說,回蘇和酒行。
蘇和酒行。
蕭景陵在心中暗暗嘀咕。會看到她嗎?藍映闕。那個有趣的姑娘。她拍出來的照片那樣美。自己有多久沒看到她了呢?竟然心中會有那麼多的想念。莫非是真的愛上她了?為什麼呢?愛有什麼好?她有什麼好?
想著想著,車已到達。
映闕果然是在鋪子裏。看見蕭景陵,她微微一驚,然後遠遠地送去一個禮貌的笑容,又埋頭做事了。蕭景陵望定她,有瞬間的失神。
這一來一往,眉眼間的細節,都被清雪捕捉了去。她素來精於察言觀色。隻是,觀的是蕭景陵,他對另一個女子的注目,她的心裏就不高興了。一陣陣的,泛著酸澀。
那日,立瑤揀了一個空閑,拉著映闕,一起到醫院探望阮振國。是出於對長輩的關愛和敬重,亦是對鎮長或者酒坊大老板的禮貌。
或者說,之於立瑤,此舉還有一個好處,便是要討好阮家的人,尤其是阮清閣。
去的時候,晌午,難得的豔陽,曬得人周身暖洋洋的。白涵香伏在病床邊上,淺淺地睡著,聽見腳步聲,她睜開眼。
這麼久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藍家的兩位姑娘。她們報出姓名,白涵香道,原來是你們,我常聽別人提起,還說,你們是蘇和鎮上最美的姑娘。今天看來,果真名不虛傳了。一邊說著,一邊從角落裏搬出兩張凳子,招呼她們坐下。
阮振國昏睡著。比起剛入院的時候,他顯得更瘦,甚至是有點幹枯了。眼窩深陷,嘴唇蒼白。脖子上的腫塊更加突出,據說,身體的某些部分還有積水,浮腫。
映闕輕歎一聲,將水果和兩袋營養粉遞給白涵香,再說了一些安慰的話。然後承接著白涵香的絮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立瑤便隻是在旁邊坐著。一語不發。偶爾暗中打量一下白涵香。她突然覺得自己來這一趟根本是錯誤的。她一看見白涵香的笑臉,便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她在映闕的耳邊低語幾句,騙她說自己不舒服,想回家休息。映闕便跟白涵香道別,隨她一起離開了醫院。
她們走後,不久,阮心期獨自來了。這些日子阮振國雖然臥病,但生意不能閑著,酒坊全由阮心期暫代管理。
今日,是忙中偷閑。
阮心期看白涵香精神萎靡,道,嫂子你回家休息吧,這裏有我。白涵香正要開口,門外又進來兩個人,一個是清雪,一個是和她關係最好的女同學,薑悅。
再說這薑悅,性格是極潑辣的。因為自小家境也不錯,受慣了長輩的縱容,難免一副大小姐的脾氣。剛剛進女塾的那會兒,還跟清雪勢同水火,好在她為人坦誠,率直,漸漸地,也就冰釋前嫌,甚至跟清雪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
彼時,醫院探病雖然在計劃之中。可是,遇見阮心期,卻在意料之外。
薑悅對清雪說,她對阮心期,一見鍾情。
【 媒 】
清雪並不吝惜。她可以將阮心期的身世脾氣愛好口頭禪甚至童年趣事一點不漏地說給薑悅聽。當然,除了阮心期對她的那些額外的好。
因為阮心期已不得她歡心。她的歡心,已在別處。
甚至是做紅娘替薑悅把阮心期召喚到身邊,然後再借故離開,如此老套的戲法,誰都能看出端倪。聰明如阮心期,怎能沒有覺察。
他問薑悅,這是你們一早設計好的?
薑悅直言,是的。因為我想見你,隻能讓清雪幫我想法子了。
阮心期苦笑,道,承蒙小姐的錯愛了。萬般難受,縈於胸口,胸口有憤怒,無法爽快地噴薄而出,隻好委屈了自己,緩緩地,禮貌地,積壓在身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