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極普通,但不似漁民,也不似船工。其中的一人問,你都記好了麼?對方答,記好了。萬事小心。知道。
說著說著,兩個人已經走遠。
碼頭很陰森。
隻有薑悅的高跟鞋敲打著水泥的路麵,咯噔,咯噔。
同樣的夜晚,清冷的小巷。唯一的一盞路燈也已經熄滅。薑悅獨自回家。走著走著,聽見背後有聲音。她驚恐地回頭。
赫然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薑悅嚇得失聲尖叫。但彼時離她最近的路人也聽不到她的呼救。她摔倒,鞋跟斷裂,臉和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撞傷。那持刀的人,戴著帽子,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臉,他的步子一點一點靠近,像要吃人的惡魔。
薑悅的手邊碰到什麼,就抓起來砸過去,或擋在自己的麵前。
但無濟於事。
匕首劃開了她的衣裳,劃裂了她的皮膚,男人將她逼到牆角,刀子就停在她臉上。然後,不偏不倚地,刺進了心髒。
男人對於自己幹脆利落的行凶手法顯然很滿意。他推倒渾身是血的女子,女子的頭撞在牆壁上,昏死過去。
他擦掉手上的血汙,再脫掉外麵那層衣裳。又低頭看了看幾乎已經斷氣的女子,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出小巷。
他以為她必死無疑了。
可是,阮心期再見到薑悅。她是完好的。明眸皓齒,笑容朗朗。她沒有對阮心期提及當晚在小巷遇襲,實則連她自己也記不太清楚整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她常常覺得頭痛,好像是腦裏麵有一塊地方猶如泥土那樣被鏟子挖了起來,拋出身體以外,令她惶惶不可終日。
唯有看見阮心期,那種忐忑才可以減輕。
而阮心期呢。他很清楚薑悅在他心目中究竟處於何種位置。他並不愛她。隻是慚愧。尷尬。或者,是寂寞時候一種身體的慰藉。
他們就這樣,破破爛爛,拖拖拉拉。
數天以後。
南京最豪華的酒樓發生一起中毒事件。當晚有好幾位客人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嘔吐、腹瀉甚至昏厥等症狀。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蕭景陵因此大為光火。徹查以後,發現,禍端竟來源於前幾日蘇和酒行送過來的那幾壇清釀。
——酒是過期變質的。
蕭景陵為了自己酒樓的聲譽,公開在記者麵前表示,天福宮將會終止與蘇和酒行的合作。報紙傳到醫院的時候,阮振國的病情已經惡化。他指著阮清閣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阮清閣說,是酒的密封出現問題,導致酒變質。但酒在送來南京之時,他一一檢查過,都是沒有問題的。那麼,阮振國說,就是你將它們存放在酒行期間出了岔子,你這個老板是怎麼當的?
阮清閣啞口無言。
本來在酒賣出以前,是需要老板親自點算,以及檢驗酒是否合格,是否有變質等情況。但阮清閣疏忽了。他一方麵奔走於店鋪的生意,同時又擔心父親的身體,再加上他漏洞百出的感情事,他時常心緒不寧,煩亂焦躁,所以,倘若他認為簡單易行的事情,他都交給員工去處理。事後他亦調查過,當日負責挑選和運送酒的人是誰,對方連番的道歉,告饒,承認是自己沒有檢查清楚,希望能再獲得一次機會,但終於還是被辭退。
事情已經發生,阮清閣自覺沒有顏麵去挽回這段合作的生意,況且,蕭景陵說得那樣狠,整個南京都知道了天福宮要跟蘇和撇清關係,他想,那就是不管他再說什麼,大概也於事無補了罷。這會兒,也就隻能恭順地聆聽父親的教訓,希望平息他的怒氣,再另辟蹊徑了。
【 初現的異樣 】
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糟糕。生意受阻,令到父親也對自己失望。甚至是在病床邊探望,也得不到幾句溫暖慈愛的話。
隻有生冷的叮囑,告戒,訓斥。
壓力越來越大。
然後,天一黑下來,就對那所謂的家感到懼怕。裏麵住著的女子像一尊佛像,他們相敬如賓,但,也隻是如賓,有著夫妻間不應有的客套,卻沒有夫妻間應有的甜蜜。反倒是居於別處的女子,可供他傾吐,供他溫存。
阮清閣頻繁地在立瑤的小屋留宿。
甚至,有一回,碰上映闕。阮清閣心虛,道,我路過這裏,看屋裏的燈還亮著,就想順便來看看。沒想到你也在。
映闕說,是啊,真巧。
立瑤卻不快,盡管她曾經向阮清閣表示她願意不計較名分,願意像雪人那樣見不得光的藏起來。但女人的大方往往是故做,是要展示給男人看,告訴他,你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跟我廝守,而事實上我卻未必能夠保證我的不滿會不會積累到某種程度就突然爆發。
氣氛變得尷尬,又微妙。
至於薑悅。頭痛之餘,她的心也開始痛了。就好像有一塊鐵鏽在擴散,在生長。時而停頓。時而鬧騰。某天清早對著鏡子梳頭,輕輕地一抹,頭發整整齊齊掉了一束。
她感到驚恐。
她去找阮心期。那個時候的阮心期,已經越來越疲於處理這盤感情的殘局。他說,我下午就要回蘇和鎮,沒有時間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