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聽罷,歎了一口氣,道,這門生意,如果沒有你幫我打理,我真是未必能應付得過來。心期,你對我的好,我是記得的。
阮心期還是笑,點點頭,說,清雪,這都是我願意的。
清雪走到店鋪門口,說,我約了人談生意。阮心期便又一聲不響地招來一輛黃包車,扶著清雪上車,再目送她,接連的神態和動作,就像那舊時的李蓮英伺候老佛爺,謙虛又誠懇。可是,當黃包車消失在街口的轉角,那些謙虛,那些誠懇,又瞬間隕落下去。
阮心期站在那裏,忽然,麵無表情。
已經偽裝了很久了。偽裝成一個癡心懦弱的笨漢子,時刻都袒露自己對阮家的忠心,以及,對清雪不計回報的愛慕。可實際上憤恨不已。
恨清雪對他薄情,恨她愛上別的男子,恨她利用自己的癡心,將這份感情變成無償的勞動力,哄得他為了酒行的生意做牛做馬。還要假惺惺的擺出一副感激的姿態,說她對他的付出銘記於心,甚至會給予豐厚的回報。
曾經半開玩笑地問過她,你這份回報,到底是什麼?
她便楚楚可憐地說,為了家族的生意,為了死去的父親和大哥,她可以付出一切。而這個一切,意味深長。
他於是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和善良,受寵若驚地說,我並不貪圖你任何的回報,你也不需要對我有愧疚或感激。我知道,感情的事,勉強不來。我能夠守在你身邊,盡我的心,盡我的力,也是知足的了。
她以為,那真的就是他全部的心聲。她內心暗自得意。
並且,阮心期也知道了蕭景陵。是花了錢探聽來的。包括清雪和蕭景陵去舞會,去餐廳,在辦公室,他們無論談公事還是私事,他都知道。
如今,蕭景陵的身邊有了藍映闕,他也知道。他有些得意,因為清雪的落敗。
可他又痛恨自己,即便在清雪失意的時候,也得不到她半點青睞。某天夜裏,他喝了酒,但他沒有喝醉,神智很清醒的,到清雪的住所。
他裝醉。
清雪原本已經睡下。大概是午夜了。她將他堵在門口,問,這麼晚,你來幹什麼?阮心期嘟囔著說,我想你。
清雪冷冷地說,你喝醉了,回家吧。
然後作勢要關門。阮心期卻抓著門板,抵著,故意放大了聲音,含糊地說,我想你了,清雪。
清雪開始害怕。但她的力氣小,門沒有辦法合上,反而越開越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一個不小心,向後跌去。
那天夜裏,阮心期玷汙了她。是她初初與一個男子歡好。在床單上留下一片血漬,如嬌豔盛開的花朵。她沒有哭。坐在床沿,用被子裹著瘦弱的身體。
然後回頭看看已經睡著的男子,他鼾聲如雷,似心滿意足。她氣得幾乎要抽搐,抓起床頭桌上的一盒雪花膏,砰,砸碎了窗玻璃。
刺耳的聲音劃破暗夜。
阮心期醒過來。或者說,發出了那樣大的聲音,他沒有理由再繼續裝睡。他從後麵抱住她,說,對不起,清雪,我一時糊塗,你原諒我,原諒我,我一定會負責任的。
清雪推開他,頭也不回。說,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準告訴任何人,也不準再在我麵前提起,你必須忘記。現在,請你離開我的屋子。
阮心期照做。很沮喪。很惶恐。
直到走上幽暗的長街,才慢慢地笑了出來。他想,這一回合,是他勝利了。她以為他真的是喝醉了酒,他卻保持和往常一樣的清醒。她對他無可奈何,但發生過的事情,卻沒有辦法抹殺。就像那些耳鬢廝磨的餘溫,殘留在身體和皮膚裏,是再也不能否認的了。
第十五章 沒有誰比愛更深刻
【 褪色 】
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在落日餘暉的河畔公園,綠楊路,白沙堤,清雪這樣衝著蕭景陵吼。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失去最寶貴的自己,心裏一直都很慌,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蕭景陵。於是堅持要請他吃晚餐,晚餐之後,又堅持來了這氤氤氳氳的秦淮河。
她是鐵了心不再掩飾自己的。
她問蕭景陵,如果我比映闕早認識你,你會不會愛上我?會不會?蕭景陵苦笑,道,已經發生的事情,何來如果。
清雪冷眼看過去,似笑非笑,又兀自呢喃道,我對你的心意,你知道的。可是,為什麼是她,而不是我?
男子顯然沒有興趣耽擱於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話題,他說,我要回去了。他連送她回家的風度也不想再拿出來。
女子怔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幹什麼。她問這番話,其實等同於無聊,沒有絲毫的意義。也不知道究竟怎樣的答案才會令自己滿意。她覺得這世界突然之間變得渾濁,糜亂,四周是一片靜寂的絕望。
蕭景陵回到家,映闕坐在沙發上,跟家裏年長的女傭佩姨學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