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好像已經死了。」
朱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苑田伸過手,把朱子的肩膀擁進自己的鬥篷裏。兩人背向水流,並肩坐在小舟上。
「怕起來了?」
「不……可是,還是想多活一會兒。」
從旅店借來的燈籠光下,朱子仰起了麵孔,看著苑田笑了笑。那笑容,明朗得不像是就要赴死的人。根本就是泛一葉扁舟遊玩的。
「咱們一塊死吧。」
幾天前,正在朱子所上班的酒家「玻璃」閑談的時候,苑田突然止住笑聲,喃喃地說。
「好哇!」
朱子在苑田的杯子裏斟上啤酒,裝出和剛才一樣的笑臉。
「講正經的。」
「嗯,我也正經八百呢。」
口吻還是開玩笑的。
「妳在笑嘛!」
「您也笑著。」
這種玩笑,真不曉得什麼時候,居然變成正經的。那一晚,根本就不是為了說這樣的話,才去會朱子的。一如往常,在流行歌與酒臭的一隅胡鬧的當兒,本來是想說一句「今晚也來一下吧!」一類話的,卻不料衝口而出了一句「一塊死吧」。
有一首流行歌是這樣的:「忘了歌的金絲雀……」和桂木鬧出了殉情未遂事件後,已經過了整整一年。「情歌」之後,作品連一首也沒有。有人評論:在「情歌」裏,歌人把生命燃盡了;也有人說是江郞才盡。的確,軀體仍在,生命已喪在桂川,做為歌人的生命也以「情歌」告終。
一年來隻有有酒與女人,形同廢人,覺得歌唱實在是無聊透頂的事。
「一塊死吧」,這一句不經意的話,也許就是忘了歌的一隻鳥,最後想起來似地吐露出來的,像是歎息的鳴叫聲吧。
「什麼時候?」
忽然發覺到雙方正在含怒似地互盯著,也互相探索著對方暗鬱的眼睛。
「越快越好。就這兩三天吧。」,
「那裏?」
「那裏都可以。」,
「是啊。人死了,那裏都一樣。不過,如果是桂川,我可不喜歡呢。」
朱子把眼睛撇開這麼說。
■
「為什麼說了那樣的話呢?」
昨晚,在旅店的房間裏,聽著綿綿不斷的雨聲問朱子。是火車站前一家旅店,一個似乎連榻榻米上都染上苑田影子的房間。
「是怎樣的話?」
「妳說如果是桂川,就不喜歡。」
「啊,那個,也沒什麼。我是說,如果我和您又到桂川去死了,不是文緒小姐便是我,兩人中有一個人未免太可憐了:。我猜:,您還是不能忘記文緒小姐是不是?」
「我算是替身囉?」
「嗯。」
「怎麼說得這麼清清楚楚的。我不是扔棄一切,要和您一塊死的嗎?就騙騙我,說您喜歡我,也不算太過分吧。」
「妳也不是愛上我,才跟著我來的吧。」
朱子劃了一根火柴,手卻在空中停住。銜著香煙,默默地看著火在指頭上燃盡了。
「老師……」
她低下頭說。
「老師,您真認為那樣嗎?」
「……」
「真冷。不因為是一個人沒辦法死,太寂寞死不了,所以我才跟過來的嗎?我是桂川那位小姐的替身,這一點我從被您邀過去的第一個晚上就知道了。也曉得您是在我身上找尋著那個女人的影子。但是,這樣也好,我還是願意和您一塊死,所以才跟著來的。老師,您知道嗎?我一直在等著您告訴我..一塊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