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的文緒酷似。

「老師,我隻在報上看到過文緖小姐的相片……您看,這樣可以吧。」

苑田被吸引過去一般地點點頭。在淡淡的月光下,細微的輪廓消失了,因而眼前彷佛是文緒的幻形泛現在那裏。

朱子從袖口掏出了紅粉,伸向苑田。

「我的指頭上的胭脂

配以一把熱熱的血

卿含之在卿紅唇裏

靜靜地逝矣」

朱於吟噅了桂川情歌裏最著名的一首。一年前,桂川的春之夜,苑田吃下了藥後,用自己的手指來為文緖的臉抹上了最後的紅粉。朱子在要求他為她做同樣的事,原來,朱子是要當文緒的替身赴死的。不,她是想完全成為苑田所愛的文緒赴死的。

朱子將紅粉交到苑田手上就合上眼,把唇兒湊過來。苑田彷佛被朱子這一番最後的情意吸引住了,在小指上沾了紅粉,壓在朱子的唇上。朱子輕閉的眼瞼溢出了一滴清淚,但麵容卻是平靜的。

——這女人可真跟著我來到這個地方了。

苑田心裏突生感觸。已經遺忘了將近一年的感情,驀地裏從胸中噴湧而出,流瀉到指尖上。沾上了紅粉的小指顫唞起來,禁不住地把朱子擁進懷裏。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朱子太可憫呢?抑無意間想緊緊抱住文緒的幻影,那麼沒命地撫摸朱子的頭發。在那無限的柔軟裏,苑田一任迸湧的淚水灑落下去。朱子成了一具布偶般,聽任苑田擺布。

起風了,扁舟又開始在河上滑動起來,水聲成了此行的伴樂。這麼小小的一葉小舟上,兩個生命的餘燼仿佛互相護著一般迭在一起,被蕩下去。

「燈籠的火快熄了呢。」

也不曉得漂流了多久,朱子這麼說著,離開苑田懷裏,把手上的燈籠移到水麵上。

「老師,你看。」

在變弱了的小小火光下,細細的波紋好像是拖曳在地的一層層的喪服衣裾,爬過水麵,再過去卻出現了一簇菖蒲花。夜闇在那一小方地方,被染成白和紫兩色。夜風吹得葉兒經晃細搖。在這當中,隻有花的顏色靜止著。那顏色雖然濃豔欲滴,而顯然季節已過,令人感覺到一抹殘花凋零的寂寞。

「客棧裏的花,一定枯了吧。」

朱子想起了似地說。苑田搖搖槳,把小舟劃過去,取過了朱子的剃刀,刈下了一枝。

用花,把兩人的手綁在一塊。花莖被強加折扭,幾乎斷了,但是苑田的生命的殘片,通過花莖,流進朱子手腕上色彩鮮明的花朵上。

苑田用另一隻手,取出了胸懷裏的藥包。

「像睡著一般,可以死得很舒服。」

苑田隻說了這些。

四下還是隻有水聲。兩人的麵容都靜穆得像是生命已隨夜風與河水,流向兩人再也碰觸不到的遠方去了。隻是朱子在吃藥的時候,記掛著她的襪子。

「不喜歡讓襪子髒著死掉。」

她一再審視了是不是沾上了舟底的泥汙。

各人吃下了自己的一包。

風變強了。兩人互相替對方遮擋風一般地,讓彼此的肩膀依偎著。朱子麵不改色,無心地看守著河流把一扇扇漆闇的門扉關上。苑田什麼也沒想,連死都渾然忘了。

然後,燈籠好像忽然熄了,苑田的身子也在闇裏癱倒下去。

「老師……老師……」

苑田聽到了朱子的呼叫聲。它成了一年前,同樣地在闇裏響過來的文緒的嗓聲。

「老師……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