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揀起來,和兒子智周一起撫養。
滿吉長大後,娶了村子裏的女孩,成了 一名廟裏的雜役,住在廟裏一幢屋子。後來,智周襲廟職,滿吉便從幕後支持,幫助他。由於上一代住持有意讓他也和智周一樣,將來能入僧籍,所以從小授經文,因此有時代替智周跑跑信徒家,做一些佛事。他膚白端莊,一表人材,雖然是在村子裏長大,卻頗有不符本地水土的風貌,因此特別受村人注目,尤其在村子裏的閻女們之間,比智周更受歡迎,婚事還是由結美那邊主動的。他為人寡默,四時都挺著背脊,給人一本正經的印象,但是白晳的身子披上墨色僧衣,卻似乎又予人一種虛無的感覺。村子裏傳聞說,他每過些日子就上街,為的是嫖妓。這個傳聞在娶了結美之後還是不斷,而每次他上街,結美就會一懊惱地回去娘家,這結美做事動快,卻因不修邊幅,加上一身黧黑,頭發蓬亂,比滿吉年輕五歲,看來卻老多了,兩人之間一直膝下空虛。後來,智周的妹妹阿春嫁到東京去了,智周也迎娶了阿末,約有六年間,平靜無波。結美成了阿末的好幫手,在我誕生時,甚至也一手承擔了「謝恩法會」一類工作。智周有了孩子以後,份量忽然增加,滿吉則依然在幕後默默地苦守自己的職分過日子。
六年後,也就是我四歲那一年隆冬時節的一個晚上,事情發生了。
那一晚天下著雪雨,智周往訪信徒代表宗田家,遲遲未歸,滿吉的妻子正好回去娘家,事件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爆發的。
母親正在哄我睡的時候,滿吉從街上回來了,淋得一身濕,他沒有同去自己的住房,卻躡足走過廊子,打開了我們這邊的紙門,母親連呼叫的時間都沒有,滿吉已經一身水漬地撲向母親。母親這晚一直都在刻木頭觀音像,咄嗟間握起了擱在一旁的鑿子,朝壓住她下`身的滿吉胸口捅了過去。
立時血花四濺,不光是母親而已,連睡在一旁的我也染上一身的血紅,這糾纏的當中,我被吵醒,才四歲的一雙惺忪的眼裏,看到了一切經過。
證人不隻我一個人,剛好有個村民為了商量第二天的法會,來到廟裏。這個姓山內的村人從紙門上小燈所映出的影子,察覺到異變。影子的動靜,加上物具碰撞聲與人聲,使得山內曉得了屋裏所發生的事,連上前製止的時間都沒有,幾乎是一刹那間,一切都過去了 。
因為山內的證言,母親的供詞得到肯定,免去了刑責。
結美返回娘家去了,父母和村人們表麵上隻當一場噩夢,好像把事情給忘了,有關母親的魔性的無聊傳言,在事件發生時也蜚短流長過一番,被人們說得像煞有其事,可是好像是父親為母親掩護吧,後來還是不了了之。
然後,第二年秋間,廟燒掉了,父親也被那一場大火帶走了。
由於藤田的話,我總算明白了記憶裏的那個場麵的流血事件的意義,被母親殺死的是誰,還有母親不得不殺死那個男子的理由——然而,過了十幾年星霜,漆闇裏的謎底應該是揭曉了,我卻還是不能釋然。可以說,隻是有了一項說明,而十幾年來我茫然地抱在胸懷裏的一團黑霧,依然未見消失。我四歲時,靠身體來感受到的,跟這項說明之間,分明還有著一條微細,卻也十分清晰的龜裂。
印象中,我覺得在我的記億裏,正要刺殺那個男子的母親身上,有某種類似意誌的東西。而且母親臨死前的話——我殺他,還有不為任何人所知道的理由——根據這句話,我不由不相信我那記憶裏的場麵,還有另一層真相。
我想起了我十二歲時,一身吊兒郞當的樣子來到我家的女人,這人必定就是乃田滿吉的妻子結美吧,那女人口吐狂言——妳把人家引進棉被裏,還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