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鮮。然而現在他麵色蒼白,說話時虛弱地避開於勒的眼睛,仿佛為案件感到內疚。

“摩萊利,你怎麼了?”

“總監,是場大屠殺。我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的事。”他長長出了口氣,於勒有一會兒覺得他好像忍不住要嘔吐。

“冷靜一點,摩萊利,請解釋清楚。你說的‘大屠殺’是什麼意思?他們告訴我是一個謀殺。”

“兩個,總監大人。有兩具屍體,一男一女。或者不如說是他們剩餘的屍體。”

警察總監轉過頭,看了看擠在警方障礙外圍的看熱鬧者。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摩納哥公國是一個治安良好的地區,其警察係統是世界上最行之有效的機構之一。奇低的犯罪率大概令所有國家的內政部長都垂涎不已。這裏每60個居民就配備有1名警察,攝像頭鋪天蓋地,一切井井有條。實際上,蒙特卡洛多年來天下太平。

摩萊利指了指那個男人,他和一名警察、一名醫生助手坐在酒吧露天桌子邊,30歲左右。這裏通常總是擠滿人群和名牌T恤,現在卻空空蕩蕩。任何可以提供目證的人都被暫時拘留在此,所有閑人一律不得入內。店主人激動不安地扭著雙手,和一名胸部豐滿的女招待坐在台階上。

“‘巴裏亞圖號’,就是被撞的那艘船,水手的名字叫羅傑什麼奧蘭多來著。他攀上那艘船的甲板,想看看是怎麼回事。他在甲板上看不到人,就下去找,結果被嚇壞了。他們正設法從他嘴裏問出點什麼。德爾莫特工——他是新來的——隨後也上船查看,他情況也不大妙。”

警察總監再次轉過身,看了看被擋在障礙線外麵的人群和阿爾貝特一世大道上一群正在拆除賽車設施的工人。他真想念賽季的喧鬧、人群以及它有時會帶來的小小不便。“走,我們去看看。”

他們走下“巴裏亞圖號”不大穩當的舷梯,通過另一條便梯走上貝內特船。他下到甲板上,發現船舵被固定住,又看到從甲板一路延伸到下麵船艙的血線,現在它已經變幹。太陽曬得空氣發熱,但他覺得指尖突然一陣冰涼。那條船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摩萊利指著通往下麵船艙的台階說,“我寧願在這裏等你,總監。一個早晨看一次已經足夠了。”

他走下台階時,差點撞上正往外走的拉薩爾醫生,他是負責檢查的醫生。他在公國的這份工作非常悠閑,辦案經驗極其有限。於勒一向有點看不起他,不管是就他是個男人而言還是就他是個醫生而言。他是通過老婆的親戚關係和社會背景才撈到這份工作的,平時幾乎什麼也不做,白白享受這份工作的種種好處。於勒總是認為他是個吃閑飯的,他出場僅僅是因為這會兒正好隻有他有空。

“早上好,拉薩爾醫生。”

“早,總監。”醫生看到他,明顯鬆了口氣。看來他覺得眼前的事沒法對付。

“屍體在哪裏?”

“在裏麵,去看看吧。”

他的眼睛習慣陰暗後,看出血痕沿著地板一直拖曳到一扇開著的門裏。他右邊有張桌子,上麵有人用血寫了點東西。

我殺……

於勒覺得雙手仿佛凝固成兩塊堅冰。他強迫自己深呼吸,平靜下來。他被鮮血和死亡的甜膩氣息弄得頭腦發暈,這種氣味總是引來痛苦和蒼蠅。

他順著血痕走進左邊船艙。他朝門裏看去,看到了裏麵的東西。猛地一下,手上冰冷的感覺彌漫到全身,使他渾身發寒。床上並肩躺著一具男人和一具女人的屍體,完全赤摞。女人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男人的胸部在心髒位置有一個紅色大傷口,裏麵淌出的血染紅了床單。到處都是鮮血。簡直難以想象兩具沒有生命的屍體能淌出這麼多血液。警官強迫自己打量這兩具屍體的臉。他們的臉已經不複存在。凶手完全剝掉了他們的臉皮,包括頭發,就像人們剝動物皮一樣。他看著它們,心裏泛起陣陣惡心。那些瞪大的眼睛看著再也看不見的天花板,臉上的肌肉凝結著幹掉的血,紅通通的,沒有嘴唇遮擋的牙齒暴露出來,發出永恒、恐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