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已有二十二歲,看上去卻像隻有十八歲的樣子。嘴邊蓄著金黃色的小胡須,一對迷人的藍眼睛,臉頰上泛著少女獨有的緋紅。

菲利浦十分寵愛這個小弟。尤其是當他想到拉烏爾將繼承先祖夏尼·德·拉羅什海軍上將的豐功偉業時,更是引以為傲。他打算利用小弟的這段長假,帶他領悟巴黎獨有的奢侈生活和藝術情調。

在伯爵看來,像拉烏爾這樣太過乖巧的成年男子,不夠世故聰敏。而伯爵本人沉著穩健,不管是處理公務還是享受生活樣樣拿捏得當。他不管去哪裏,都帶著拉烏爾,甚至把他引見給跳芭蕾舞的女演員們。我知道曾有傳言說伯爵是索爾莉的幕後情人,其實,這又有何不可呢?像伯爵這樣的單身貴族,擁有情人享受人生,並不為過。尤其是在他的兩個姐妹紛紛出嫁之後,每晚與一名雖頭腦簡單卻美麗動人的芭蕾舞女演員共度一兩個時辰,也沒什麼不妥。況且,以伯爵的身份和地位要想在巴黎立足,就必須經常拋頭露麵,而歌劇院的演員休息室正是這樣的一個場所。

話說回來,假如不是拉烏爾的幾番苦苦相求,菲利浦或許也不會把他帶到巴黎歌劇院的後台。事後,伯爵才回想起這一點。

這晚,菲利浦自顧自地鼓完掌喝完彩,看看身旁的拉烏爾,才發現他竟然一臉驚惶,麵色慘白。

“您沒看出來嗎?”拉烏爾說,“那女人病得不輕。”事實上,台上的克裏斯汀娜是靠人攙扶著才勉強支撐下去。

“我看你才有病呢!”伯爵說著便靠近拉烏爾,“你沒事吧?”

但拉烏爾已經站起身,聲音顫唞地說:“我們走吧!

“你想去哪兒?拉烏爾。”伯爵對他的激動神情驚訝不已。

“我們去後台看看,這可是她頭一回唱成這樣!”

伯爵滿臉詫異地盯著拉烏爾,嘴邊泛起一絲笑意:“哦?是嗎?”他接著說,“好吧,讓我們去看看!”伯爵的表情甚是陶醉。

他倆很快就來到後台的人口,無奈那裏早已擠滿了人,所以隻能排隊等候。拉烏爾雖然外表鎮靜,卻不經意地撕破了手套。菲利浦看在眼裏,卻並不刻意點破,讓他受窘。其實,伯爵已經猜出了眉目。這些日子和他談話時,他總顯得心不在焉,唯獨說到與歌劇院有關的話題,他才會眉飛色舞,異常起勁。

兩人總算擠進了後台。裏麵名流紳士人頭攢動。有的匆匆趕往休息室,有的走向演員的化妝間。機械師和劇務的大聲叫喊此起彼伏,一會兒下布景,一會兒搬道具,一會兒又丁零當啷地撥弄起新道具來。一大群剛跑完最後一場龍套的演員也摻在其中湊熱鬧。最令人難以忍受的還是那左一聲右一聲要人命似的喊叫:“劇場公務,請讓開!”仿佛非得把人逼到精神崩潰不可。我們這位金胡子、藍眼睛的小白臉就這樣一步一挪,艱難地穿過後台。這混亂的場麵對劇院常客而言,還算司空見慣。但初來乍到的拉烏爾卻為此受驚不小,這後台到底藏著什麼秘密?約瑟夫·布蓋剛在此上吊自殺,隨後的克裏斯汀娜卻在此大放異彩?

這一晚,劇院真是出奇的混亂,而拉烏爾卻從末表現得如此勇敢。他的肩膀用力地抵擋著阻礙他前行的人群,全然不顧耳邊周圍的人的抱怨以及機械師發出的憤怒警告。他一心一意隻想盡快見到那位用歌聲擄走他靈魂的女子。是的,他感覺自己那顆年輕而單純的心已不再屬於自己。那個幼年相識的克裏斯汀娜,再度與她相逢時,拉烏爾曾努力不讓自己愛上她。他用理智驅趕著心中那份溫柔的情感,因為他不可想象會與一名歌女終身為伴,而他曾立下誓言,一生隻愛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然而,這股柔情吞噬著他的靈魂,那強烈的感覺瘋狂地折磨著他。拉烏爾的胸口一陣絞痛,仿佛有人拿刀剖開他的胸膛,把他的心赤摞裸地取走。而巨大的空洞使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永遠隻能由另一個人的心來填補!這些心理感受恐怕不是心理學家能輕易解釋的,唯有那些真愛過的人才懂得體會這種習慣稱作“一見鍾情”的奇妙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