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無人相信,而且拉烏爾本人也被認為是精神錯亂。伯爵這麼想,不久以後,預審法官在看過警署的報告後,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埃利克是誰?”伯爵握著拉烏爾的手問。

“他是我的情敵!如果他沒被我打死,就算我倒黴!”

伯爵揮手示意仆人們退下。房間裏隻剩下兄弟二人,門雖關著,但走在最後的那位仆人仍然聽清楚了拉烏爾的一句話:“今天晚上!我要帶走克裏斯汀娜·達阿埃。”

這句話後來也傳到了預審法官福爾的口中,但是,兄弟倆在這期間究竟談了些什麼卻無人知曉。仆人們都說,兩兄弟關門吵架,那晚可不是第一次。隔著牆壁就能聽見他們大聲的叫嚷,好像是關於一個名叫克裏斯汀娜·達阿埃的女演員。

菲利浦伯爵在自己的辦公室用早餐時,命令仆人去把拉烏爾叫來。拉烏爾一臉沉重,默默無語地走了進去。

伯爵說:“看看這個!”他把一份《時代報》遞給拉烏爾,並用手指了指新聞版。

子爵用唇邊無聲地念道:

“焦點新聞:音樂藝術家克裏斯汀娜·達阿埃小姐和拉烏爾·夏尼子爵先生定有婚約。如果歌劇院的傳言屬實,菲利浦伯爵勢必將迫使夏尼家族的人有史以來第一次失信於人。然而,愛情——尤其是巴黎歌劇院的愛情——它有一股難以抗拒的魔力。這不禁令人疑惑,菲利浦伯爵會采取何種方式來阻止他的子爵弟弟牽著“新瑪格麗特”的手走向紅地毯。據說,兄弟倆感情篤深。但是,伯爵如果以為兄弟情誼會勝過曇花一現的愛情,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伯爵憂鬱地說:“你看,拉烏爾,你讓我們成了眾人的笑柄!……這個小女孩簡直把你弄得神魂顛倒。”

(看來,子爵已經把克裏斯汀娜的故事給大哥講了。)

子爵:“永別了,大哥!”

伯爵:“非得如此嗎?今晚就走?(子爵沉默不語)……和她一起走嗎?……你不能做這樣的傻事!(子爵依然不語)我不許你這麼做!”

子爵:“永別了,大哥!”

(說完便轉身出了房間。)

這一幕場景事後由伯爵本人告訴預審法官。自這番談話後,伯爵就再也未見到拉烏爾,直到當晚在劇院克裏斯汀娜失蹤前的幾分鍾。

這一整天,拉烏爾都在忙於準備晚上的逃亡。馬匹、車輛、車夫、幹糧、行李、盤纏還有地圖——為預防幽靈跟蹤,他決定不坐火車——就這樣,他一直忙到晚上九點。

九點時,劇院大門口出現了一輛車門緊閉,簾布低垂的馬車。拉車的兩匹馬又高又壯,車夫裹著一條大圍巾,長相難辨。在這輛車的前麵還停放著另外三輛馬車。據事後的調查得知,這三輛馬車分別屬於卡爾羅塔(她不知怎麼突然回到巴黎),索爾莉,以及菲利浦·夏尼伯爵。神秘馬車沒有下人,車夫仍留在位子上,另外三輛馬車的車夫也一樣。

一個披著黑色長大衣,頭戴黑色軟沿帽的人穿過劇院大門和馬車之間的人行道,他似乎格外注意那輛神秘的馬車。他漸漸地靠近馬匹和車夫,然後走遠,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事後的調查認為這個人是拉烏爾·夏尼子爵,而我卻不這樣認為。夏尼子爵向來戴的是高帽,這天晚上也不例外,而且這項高帽事後也被人找到了。我想,這個看不清的人影應該是那個幽靈,他已經對拉烏爾的出逃計劃了如指掌。這一點,大家稍後便會明白。

這天晚上,劇院的演出湊巧又是〈浮士德〉。場內名流雲集。在那個年代,劇院席位的訂戶從不出讓、出租、轉租或者與商界、金融界的人共同享用包廂。而今,一個享有候爵封號的包廂,可能是因為簽有合約的緣故才保留了這個虛名,懶洋洋地坐在包廂裏的人,卻可能是某位鹹肉商和他的一家——這是他的權利,因為包廂的租金由他支付。——而在從前,這種事聞所未聞。劇院的包廂就像是貴婦舉辦的沙龍,全是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