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

【歸去之時已至。】

我惶然無措,不知要去往何方,也不知為何要離去。

【你留在這世間,本因執念。如今執念已散,前塵往事俱往,你自由了。】

自由?我痛極反笑,我他媽才不想要這勞什子自由!

【此時不歸,日後便為孤魂野鬼,天所不容,地所不納。】

我看著張起靈,那男人又去院裏擺弄他的花花草草,我跟在他身後看了許久,看他平和的麵容和表情,然後告訴自己,我要陪著這個男人,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如此,也罷。】

說完這句話,那個聲音就不再出現,仿佛方才一切隻是我的幻覺。可我壓根就不在意,管他是不是真的,我的選擇都不會改變。

想在張起靈身邊,看他如一個正常人般走完一生,是我生前與死後,最大的心願。

若此願得償,於我而言,便是完滿。

【十六.完結章】

其實張起靈忘記我後的日子,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難熬。

白天還是照樣的過,要說有何區別,就是見不到他時時對著刀穗和紋身思念我的樣子。不過偶爾張起靈還是會看著紋身滿臉疑惑,每每瞧見他蹙眉深思的模樣,我都會在心裏吐槽,你丫活該誰讓你忘了爺,想破腦袋去吧。

夜裏我卻是很少再入他夢去,倒不完全是因成為旁觀者而沮喪失落,實在是這人的夢變得極其荒蕪,什麼內容都沒有,黑漆馬虎一片,啥都看不到。

試了三次都遇到這種情況,我放棄了。↙思↙兔↙在↙線↙閱↙讀↙

於是晚上的時間就顯得格外漫長,我最常幹的事就是趴去張起靈身側盯著他的睡臉發呆,呆完之後又覺得自己簡直蠢的沒邊。

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不能入夢之前,沒啥,真的。

來年四月院裏的梨花果然開得極盛,看得賞心悅目的同時,我卻不合時宜的文藝了一把。

有句詩怎麼說來著?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欄杆?

花開得再好,無人欣賞也是枉然。

一場春雨過後,張起靈半隱居的小窩迎來了一位故人。胖子和兩年前結婚時比,慈眉善目了不少,還剃了個幾乎見不到幾根毛的平頭,怎麼看怎麼像尊彌勒。他到的那會張起靈正蹲菜圃裏收成熟的萵苣,我一看見胖子就直接抽了,扶著梨樹笑得亂沒形象,正樂嗬著聽見胖子也是哈哈出聲:“我靠!小哥,多長時間沒見你就改行當菜農了?”

菜農……我一個沒忍住又笑了。

隻是張起靈那廂的反應有些問題,他慢吞吞站起身,看了胖子半晌,直把人一大老粗都看得滿身不自在了,才道:“胖子?”

聽到他那疑問的語氣我就知道要糟,胖子性子雖糙但該有的細心那是一分都不會少,果不其然他狐疑地皺眉,嚷嚷道:“怎麼著,這才幾年光景就不認識胖爺了?”

等不到張起靈回答他邊上前邊說:“我□不會是老毛病又犯了吧啊?算了記不得胖爺我沒關係,你記著小天真就成。”

然後就聽張起靈問:“天真……是誰?”

雖然理智上已經接受他忘了我這個事實,但親耳聽見卻是另外一回事,我像是被一把箭“biu”的射中心髒,頓時痛得眼前發黑。

耳邊忽聞一聲悶響,我睜眼望去,就見張起靈跌坐在地,嘴角破了一塊皮,隱隱滲出些血來,顯見是被人給打的。再看胖子,乖乖,那眼睛紅得,他指著張起靈就是一頓大吼:“當初是哪個混蛋撈著袖子和老子說忘了天真就活不下去的?!啊?!”他一把揪住張起靈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拽起來:“你他娘的倒是給老子說話啊!”

張起靈迎向胖子暴怒的目光,又問了一遍:“天真是誰?”

“嘭”,又是一拳揍上去。

然後我很悲摧的發現,自己心疼了。

……我說,你下手時能不能小力點?

胖子被張起靈氣得夠嗆,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最後冷哼一聲鬆開手,拂袖而去。

他離開後,張起靈在原地默默站了會,隨後走到樹旁,倚著樹幹坐下來。他按上左臂,垂著眼低歎:“你是誰?”

我攀在樹枝上低頭看他,心情很複雜。

隔了兩日,胖子又上門了,懷裏抱了箱啤酒。

他看著張起靈仍舊有些臉色不善,但好歹沒有再次上演全武行,伸手點了點那箱酒,他說:“今兒咱一起喝光它。”

我看著他們像灌水一般的喝著酒,不由摸了摸下巴,酒的味道啊……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真想也湊上去喝幾口解解饞。

這倆人從日當正午喝到日薄西山,最後胖子癱倒在地,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你負了他啊……”

張起靈沉默的把玩空掉的罐頭,沒有說話,我看向西方天際降落未落的夕陽,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