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段(1 / 3)

朦著眼舉杯:"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幾何多!"

正暢飲間,忽然就聽到一陣清脆的笑聲。

"對不住,遲晚了,我自罰三杯好了!"

殷殷的唇極紅,仿如飽暈了血,同唇一樣顏色的極細煙杆持在手中。畫舫深廣,走到半途,想是頸後烏雲般的發間,玳瑁的釵朵垂下的杏絲流蘇拂動得發癢,就拿了鎏金煙嘴去搔。燭光如晝,高鬟照影,杏煙搖曳,頎長的頸後落著朱紅鎏金的細杆,明明是那樣粗鄙的姿態,而她做來時唇際微揚,垂斂的眼梢處一抹紅,顏色極深,仿佛醉色。

陳啟竟一時失了神,猶在想那一句"春光不在花枝"時。香墨已經近得前來,盈盈對她一施禮,笑道:"王爺。"

不想陳啟卻極利落的起身,恭恭謹謹的還禮,繃著臉道:"娘娘。"

封榮忍不住笑出聲來,香墨卻神色自若,眼一轉,唇角笑意輕淺道:"可不能白受了王爺這一聲,我敬王爺一杯。"

親自執壺,陳啟倒也不起身,伸出酒杯就生受她這一敬。

陳啟是親王,這樣做原無不妥。香墨仍舊含笑斟下,可酒倒了半杯,她手一抖,半壺酒半襟洇濕,在烈燭下似一朵大而豔的橘色花。

春寒燙酒,陳啟呀的一聲謔然蹦起老高。

抬眼時,香墨已經徑自來到封榮身邊。封榮親自上去扶香墨入席,又親自從玳瑁盤裏夾出鬆花紅的白魚喂給她,這個時節的白魚,是有錢也難買的珍饈。

封榮眉眼仍蘊著笑意,陳啟卻到底不敢發作,轉身下去更衣。

親王出門,照例有貼內侍,攜著衣包,以便飲宴時更換。如今正是"亂穿衣"的時節,頭號絝褲的陳啟身邊聽差內侍攜的便衣還不止一套。內侍們幾個衣包解開,窸窸窣窣幫陳啟換好了衣裳,舉手投足之時極輕,幾乎不聞一點聲音。

不消片刻,陳啟又粉墨登場。

燈燭香霧暖生寒夕,半臂長的極細煙杆早被點燃,香墨抿了一口,煙霧猶有花上月影,清嫋徘徊。緩緩將煙鍋朝下,在手心拍了幾拍,煙灰掉在了瓷杯中。眼不經意的一掃過陳啟,輕輕一嗤。

陳啟身上換的還是一件橘紅的極薄絲袍,整個人便籠在那樣鮮豔中。

顏色、花樣粗看與剛洇濕了的那件無異,細察才知不同,襟口的梅花已由半開變為盛開。

這種暗"擺譜",就比明擺更透著高明。

陳啟的服飾,在東都隻差了封榮一人,夏天扇子,冬天皮衣、常年的朝服玉帶,講究每日一換,從無重複。因陳啟即是李氏宗親,又得意與當今天子,大凡進貢的名產,都能見之於他的府第。其中固有出於皇帝的賞賜,而大部分是各省進貢之時,分割了"閣老"、"尚書"、"青王"之後,又另有一份饋獻"昌王"。隻不過所有人皆懂得藏斂,唯有陳啟肆無忌憚的張揚。

見香墨打量著他,陳啟朝著香墨燦然一笑,極風流的意態。香墨心中有事,不去理會他,隻暗地扯了扯封榮。

一邊陳啟倒了半杯梨花在水晶杯中,雙手捧著,一麵搖晃,一麵慢慢吸飲,視線卻隻隨著香墨的身影在轉,此時一眼抓住,還未待封榮答話,就又揚聲道:"幹什麼?夫人醋意起來了?!那也別擾了我和萬歲的興致。到了夜裏,你愛怎麼折騰萬歲,我們都管不找了!"

這樣明目張膽的話,便是香墨也忍不住耳根一熱,忍耐到了極限轉頭,看陳啟又借醉半歪著的慵懶模樣,啐道:"哪天就像府裏調教的八哥似的,一剪子剪了王爺你的舌頭。"

陳啟惺惺作態的瑟縮了一下,仍舊笑道:"這麼凶悍,也隻有萬歲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