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段(1 / 3)

不下去,就闖上來了。"

封榮轉頭淡淡說:"知道了,朕這就下去。"

直到封榮走了,那荔枝的香氣仍舊盈滿衣袖襟懷,甜膩似永遠融化不開。

畫舫在的夜裏恍如熊熊著檜木鬆明的巨大火盆,隻是沒有燃燒的熱度,人與燈火的影在軟紗樣的玉湖上穿梭紡織成,一卷畫剛織就便又破碎,仿佛一場苦短的人生。

室內靜寂如死。夜風送來歌舞聲樂似都是極遙遠的了。香墨隻是出神的看著粼粼的湖水,麥色如金的臉龐,掩不住臉色上的倦意,透出一絲暗青。

又過了片刻,丹葉見香墨仍在愣愣出神,起身端了醒酒的釅茶,輕聲道:"姑母,喝茶。"

香墨這才回神,挑張凳子坐了,呼吸間荔枝蜜釀馥鬱的滲入全身的所有肌骨。她的一隻手仍舊緊緊攥著,攥得太緊,手上青筋畢露。此時,方漸漸鬆緩。

香墨應了一聲,丹葉端了茶向前遞,不想香墨伸出的手卻錯過了,茶盞一傾,濺了小半碗出來。

香墨本就不痛快,看著丹葉臉色一沉。

玉蘭花垂簾上半遮一層細密流蘇,猶似花叢沙沙作響,暗影散亂篩在丹葉麵不停地在波動,她緊咬嘴唇,明豔的胭脂早沒了顏色。

香墨手托著腮,一雙眼裏露出的戾氣層層壓下,漠然含笑。萬壽燈籠錦袖牙溜溜滑下,蝦須一般細若絲的金鐲子,數個疊在腕子上,更襯得膚若蜜釀。她道:"怎麼?不稱心?"

丹葉垂眸,三九寒冰樣的眼眸,用了鴉翼的睫毛遮了,似乎波瀾不驚:"丹葉隻是怕回去父親會怪罪。"

香墨不是不知道丹葉的心思,隻是心痛的已經麻木,麻木到了骨子裏。

"人家說賭博壓兩方,反而沒有贏的機會。可人生則不是博弈。"

博山爐嫋嫋青煙在眼旁,蒙上琉璃宮燈濃豔的金,抹出靡紫,攪成一團。

香墨依舊含笑:"也許你也是個有福的。"

芸芸眾生,苦海無涯,回頭,有岸,卻不能上。

佛渡不得無緣人。

丹葉下到畫舫一層,等著內侍備好小船送她上岸。

觥籌交錯揉了波光,恰似醉蒙的簾幕籠罩下來,精巧的湖上樓閣黃金一樣的倒影,便失去了輪廓。

玉湖綠沉沉的夜風撲麵而來,好像微有寒意的秋日。

丹葉一個人在船舷邊,靜靜的等著,曳地的薄紗衣,月白的衣袂在翻飛,不住糾纏在朱欄上。

此時此刻,她不像人,隻像是一個物件,包裹精美的呈放此處,悄無聲息地等待著別人的取舍。

風颯颯穿過耳邊,湖水澄淨,如同嬰兒的眼,似能洗清一切的髒汙罪孽,丹葉不禁微微麵露笑容,傾身向前。

恍惚裏有人扯住她的衣袖,揚聲道:"當心!"

轉頭時,月白綃紗的袖迤邐繞在男子橘羅銷金的袖袍間,袖上翠錦寶相花鑲邊。他雖未拿著扇子,腰間卻係著扇袋,極好的西番蓮片金緞,蓮花上繡著一隻青蛙,繡功精細靈活,跳脫的仿佛蛙聲就在耳邊一般。丹葉隻覺得是橘綠金的豔麗,滿滿幾乎溢出,讓她黯然失色。

男子笑起來牙齒倒是像貝殼一樣耀眼,一旁隨侍宮婢們的臉不知何時齊齊跪了一地,麵頰卻比胭脂暈了還要紅。

他灼灼盯著丹葉,丹葉的麵頰不紅反白,那是一種近乎於半剔透的淡瓷之色,少了一些鮮活。

也不知他在這站了多久,若是看了去,又看到了多少。

丹葉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多謝昌王爺。可您看隨侍這麼多人,我怎麼也不會傻到跳湖,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