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在病中,並未出席。大婚三日後,青王昌王方才領著新納的王妃,進宮拜謁。欽天監選定吉時,六局一司的內侍格外打起精神,忙得不可開交,最要緊的是照料康慈宮的謁禮。
入謁朝見的這日,東都是冬日高照明,而鄰近數省的最後一批奏報在今天辰時急遞進宮,遼東無雪,西南無雪,北直隸無雪!一場由天象引起的暗流又已經悄悄洶湧。
大陳宮內金釘朱漆,壁皆磚石間甃,鐫鏤龍鳳飛雲。那些明亮的光在雕甍畫棟,峻桷層榱間細細地折射下來,就象一條條用光芒編織成的細網,隨著風清清的、淡淡在封旭臉上慢慢地展轉。
凝神望著,一點點的柔軟悄悄的從丹葉的記憶深處爬了出來。
想要忘記的是什麼?不想忘記又是什麼?
丹葉特地給身前的封旭和李芙讓出了一步,自己稍稍退後,垂首順目,微不可聞的一生歎息。
一路行來都是靜悄悄鴉鵲無聲,引路的宮婢全都穿淺粉的冬衫,舉止投足都輕輕極了,嬌嫩的顏色無風自揚,慢慢劃著無聲的曲線。
李芙與封旭並肩而行,丹葉尾隨著她,看她在前麵慢慢地走著。李芙的鳳冠霞帔別出新意的用上夏天的衣料,輕薄精細,隨風擺動,衣袖裙角如一朵初綻的花。沿著禦街一路行去,整個人仿佛是水做的絲,漾著漣漪。
這樣的女子,也難怪青王整整三日的恩寵,而她自己,佟家傾盡所有的嫁於青王,卻未得絲毫注目,似乎已經成了整個東都的笑話。
這樣想著已進了康慈宮內,走早有宮女打起門簾,便有人迎接,同時向內傳報。
作者有話要說:那段文言文的意思就是杜江說儲君未定不能讓兩王返回封地......汗......
合
踏進宮裏,暖意撲麵襲來,隻隱隱看到半垂的簾子後兩個模糊的身影,禮官已朝聲讚禮:"青王及其王妃李氏、佟氏朝謁皇太後,叩謝慈恩!"
膝下的錦墊子,應景似的紅豔豔繡著著金花,暖烘烘的溫熱。
跪,拜,起。
禮官又道:"叩謝皇後聖恩!"
他們這才知道,皇後也在。
抬頭時,仍是看不清其內人的麵貌,簾下垂著幾串金黃的流蘇穗子,被陽光洗浴過後,閃閃發光,沒一點兒瑕疵。
受賀禮成,都要頒發喜詔,也是恩詔,可是李太後竟似昏瞀不明似地,久久不發一言。
這一下,所有人屏聲息氣。唯有丹葉慢慢抬眼,安靜的看向封旭,康慈宮朝南的一列長窗外,天光極亮地可以勾出封旭挑起的唇際。
鎏琺琅鼎中熊熊燃著由果木粉精製而成的水煙炭,暖融融的熔化中,芳香卻更濃鬱,更香甜,仿佛濃麗的絲綢,一縷縷地纏在所有人的頸項間。
呼吸都幾乎窒住時,李太後終於開口:"本應留你們吃頓飯,但我也累了。"
餘下的話不用說,他們便都識趣的告退。
半垂的簾攏起來,李太後的身子已經發抖,麵如死灰。
"嬤嬤......"李太後很吃力地問道:"你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隨侍一側的李嬤嬤嚇的噗通一聲跪在她腳下,重重叩首下去,指天立誓的說:"太後,可不是老奴,老奴毫不知情的!"
回過神來,方覺眼裏酸澀,忙拿帕子拭了淚,卻又忍不住道:"便是大人千錯萬錯,也終究是您兄弟,別氣壞了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