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頭去,說:"蝴蝶於白天飛行,蛾子則愛夜間出沒,尤其喜歡撲火。它們雖然很像,但是蛾子更醜,更低劣,也更愚蠢。"
杜子溪微微的笑:"我不知道,從沒人告訴過我。"
她是天下的國母,她是杜氏的長女千金,她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她自幼便被督導謀略心計,卻從沒有人告訴她這最普通的一切。
所以,她不知道。
可是,另一些事,她早就知曉了。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所愛的人......如果他被人刺殺時候,我一定會衝過去保護他,他一定會......"
杜子溪呼吸始終是急促的,腮邊漸漸殷紅,似是剛剛潤開的胭脂:"他會毫不猶豫的用刀劍把我的胸口刺穿,然後刺進敵人的身體。"
麵上仍舊微笑,用一種小小的溫柔,是飛蛾撲火,傾盡最後一絲氣息,哪怕就這樣死去,甘然赴死。
"他沒有做錯什麼,我愛他,自然希望可以為他遮風擋雨,甚至是驅除風雨!我可以成為他的棋,去完成他自己所作不到的事情......哪怕是棄子,我便覺得很幸福了......"
人生朝為紅顏,夕成白骨,幸福總是短暫的措手不及,可是她終究是抓住了。
琉璃朱鳥蓮花燈,燭光映出仿佛一層層霓色的波浪蔓延在冰冷的湖水,一波一波蔓延開去,雕梁,畫棟,窗紋,長廊,不放每一個角落。
她繼續笑著,麵上被晃得盡是虹彩:"因為,能夠為他如此的人,隻有我......"
香墨站在那裏,漫不經心的,夜宴時散亂開的發未來得及挽起,不過是隨意束在身後,濃偶有那麼幾絡,順著天水碧色的衣衫,垂落於繡著金翅鳥的迭迭裙紋中。
杜子溪也望住香墨,她的手掌下,包紮後的傷口不住滲出血,已經打透了白布。
熏香繞著竹簾,縹緲地流散開,迷朦模糊,恍惚時幾乎以為置身黃泉地的陌生客。
她是一隻熬幹了燭,慘白得怕人,早就沒了生氣。隨時會黯然熄滅,掙紮得無比辛苦隻是在等待著什麼,強自支撐著。
這時,宮婢進來在她耳畔耳語了片刻。待含淚的宮婢退下,殿內就又隻剩下香墨和杜子溪兩人。
窗半開,風寒颯颯侵入肌膚,幾片雪花從斜探入內,還未來得及落在地上,便悄然細碎。
杜子溪收斂了笑意:"杜江死了,李原雍死了,李太後也死了......可是青王和你還沒有......我到底是小看了你們......
微微抬首,像一尊冷淡的白瓷。
"我快死了。"
雲清風淡的幾個字,沒有一點波瀾。
卻逼得香墨後退一步。
"為求讓他們喝下無色無味且驗不出的劇毒,我也隨著飲了。現在不過是和我日常服的毒,毒性相抵,硬撐一陣罷了。也就是說,我被他推出去前,已經是死人了。這麼說你會不會少可憐、同情我一點?"
香墨驚得心上大亂:"杜子溪,誰同情你!"
世間那麼多人,她獨獨不會同情杜子溪。
人人都隻當她是一枚棄子,生死不過股掌之間。人人都想要她死,她想要活下去那麼難,她那麼難才能活下來......對於一個如此輕易就放棄自己性命的人,若同情了杜子溪,她情何以堪?
傷重不治,杜子溪的眼喪失了大半光線,朦朦朧朧的一角,刺眼的光亮毫無章法地射了進來。她眨了下眼,不自覺的,一抹微笑浮上來,未經世事的清淺天真:"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