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的三個人同時“啊”了一聲。柳笛輕聲地,顫唞地說:“章老師,您決定辭職,其實是為了我。”
文俊的眼裏也掠過一絲驚訝,他看了看大家,又舔了舔嘴唇,接著自己的話敘述:
“第二天,也就是周六的上午,我早早就來到了學校。我的心情很複雜,我不希望章老師辭職,但卻想不出辦法。當我推開門的時候,發現章老師正在給茉莉澆水。他澆得那樣專注,似乎全部的生命和意誌,都集中在澆水這一件事上。我突然發現,章老師的穿著與往常不同,他穿了一件暗紅色的襯衫,和一條深藍的牛仔褲,戴著一副茶褐色的墨鏡……”
“啊——”柳笛顫唞地低喊了一聲,心髒猛的緊縮起來。她模糊地,幾乎是自言自語地問著,“他為什麼要穿這一身衣服?”
“是啊,我也不明白,”文俊老老實實地說,“已經是深秋了,天氣這麼冷,他隻穿一件襯衫,怎麼能受得了?可是,章老師似乎沒有意識到天有多冷,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盆茉莉上。我不忍心打攪他,直到他澆完了花,回過頭來,我才叫了一聲:‘章老師。’
“‘哦,文俊,你來了。’他說。他的麵容平靜安詳,甚至帶著一點難得的溫柔。‘你來看一看,這盆茉莉怎麼樣了?’他指著窗台那盆重新栽過的茉莉。茉莉已經恢複了一些生機,但葉子還有些發蔫。我如實告訴他:‘活下去是沒什麼問題的,而且隻要不再遭受破壞,它會長得很好。’章老師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我走了,就不會連累它遭受摧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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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笛心裏一驚,這句話竟籠罩著那樣不祥的色彩。難道,它在預示著什麼嗎?
“我聽到這個‘走’字,感到眼睛發酸。我突然明白了,我們實在是離不開章老師。他在我們心中的地位,是別人無法取代的。人,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失去的東西有多寶貴!我衝動地喊了起來:‘章老師,我不想離開您!’章老師的臉上,閃電般地掠過一絲感動,瞬間又恢複了平靜。他靜靜地對我說:‘咱們批作文吧!’
“我們開始批作文。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用這樣奇特的方式來批作文,對於這項‘苦差’,以前我覺得如坐針氈,現在卻有一絲留戀。章老師一如平日那樣嚴肅地,一絲不苟地批閱著每一本作文,即使已經辭職,他也在認真履行著教師最後的職責。然後,我讀到了纖纖的作文。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一種想把她的作文本撕碎的衝動。可是,她這次作文卻寫得很好。她寫的是五年前春節前一天的晚上,咱們市的那次特大火災的事……”
“啊——”其餘三個人同時驚叫起來。
“是的,她寫的就是那次火災。那時,她正在奶奶家吃飯,而奶奶家就在失火的那幢樓房裏。在那次火災中,她的爺爺奶奶都被燒死了,而她則踩著一名大哥哥的肩膀,從一幢快要倒塌的牆的窗戶上跳出來,幸免遇難。可是她剛跳出來,那堵牆就轟然坍塌了。後來,她沒有找到挽救她性命的大哥哥,可是她說,她永遠忘不了大哥哥在火光中那雙明亮的眼睛。真的,她的文章寫得很感人,連章老師都有些動容了。他抬起了頭,身子向前探著,仿佛聽得入了神。在我朗讀的整個過程中,他竟沒有打斷一次。然後,他第一次問起了文章的作者。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纖纖的名字。他似乎吃了一驚,沉默了一會,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然後,他給文章打了98分。這,是這次作文的最高分。
“說實話,章老師的這個舉動震動了我。事實上,這兩天,章老師總是使我震動。我覺得他有一些屬於精神上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感染著我,使我對他的看法發生了很大轉變。我不能說喜歡他,但最起碼可以做到敬重他了。”他深深凝視了柳笛一眼,懇切地說,“柳笛,你說得對,章老師不會去傷害別人,他居然臉報複都不願意去做。”
“謝謝你對他的評價,”柳笛輕微地點了點頭,“你能說出這樣的評價,也配去做章老師的科代表了。”
文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倉促地,他接著往下敘述:
“批完了作文,我又幫章老師寫了一份辭職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