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要檢查他的右腿時,他捉住我的手,不讓我繼續。我屏住呼吸,十分十分生氣地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最後鬆開手,閉上眼睛。
我看到他被截肢的右腿,就在膝蓋以上,幾處被義肢磨破,他隨便包紮,已經滲出血來。
“很醜陋吧。”他問,然後屏住呼吸。其實他也膽小,漠然,傲氣不過是偽裝。
“那當然。”我說,一邊輕輕拆開他的紗布。
他聽到我的回答,渾身一僵。
“但是有什麼所謂。”我憤怒地瞪著他,他有什麼權力這樣傷害自己,就為了表麵上好看。愚蠢的男人!
我忽地拿掉紗布,讓他痛得倒吸一口氣。
“知道逞強的代價了!”可是手上卻不得不更加小心,還不得不警告他說:“其實我實在不太擅長這些,肯定會有些痛。你忍一下。”一邊心虛地看看他。
他卻是一臉鼓勵,說:“別擔心。”
“我一點都不擔心,反正痛的又不是我。”我其實拿著棉棒,手在發抖,一是他右腿上的傷口讓我覺得觸目驚心,二是我的確沒有給人處理過傷口,而且在知道對方一定會很痛的情況下。
我小聲念叨著:“好,別怪我沒有手下留情。”
我知道他一直看著我,但是我低著頭,咬緊牙關包紮他的右腿,直到完工,我才長舒一口氣,一顆心算是放下了,但是仍然通通跳得厲害,簡直比處理自己的傷口還驚心。再看他,仍然表情漠然,但是一雙眸子奕奕發光。
額頭上都是汗,想來是痛的。我小心把他的腿放好,蓋好被子。找到退燒藥,扶他起來吃。
他就著我的手吃下去,也沒問是什麼藥,他倒是真信得著我。
我從冰箱裏胡亂找,因為他發燒的溫度不低,我還真找到冰袋。
我把冰袋放在他額頭上,給他掖好被子,他仍然皺著眉。
我問:“還有哪裏不舒服?”
他沒說話,卻拉著我一支手,隔著襯衫,放在他胃部,那裏冰涼。我忘了,他沒好好進食,又吃藥,恐怕胃受不住。
我的手心卻是熱的,不自主地慢慢的一下下給他揉揉胃部,他閉著眼,眉頭一點點舒展開。
我在床頭櫃裏找到熱水袋,灌上水,又套了一層毛巾,怕燙著他,小心放在他的胃部。
做完這些,我才發現,我平時照顧自己都沒有這麼細心。而他對我的信任和依賴,讓我此時此刻覺得這個人如此重要。很久很久沒有一個人,一件事讓我這麼上心,於是突然有一種衝動要哭。
我走進廚房,找到米,煮上粥。我是那種連米飯都不會做的人,因為不知道放多少水合適。但是粥就隨便了,水多就稀,水少就稠。
然後,我給阿媚打電話,說:“我想清楚了,我是真的喜歡他。”
“誰,你說誰?”阿媚難得正在哄她寶寶玩。
“送我車的男朋友。”我隻好說。
“太好了,一定要把握住。”
然後,她寶寶哭起來,我立刻掛斷。
我又打電話給媽媽,可是她正在約會,看芭蕾舞,真夠厲害。
水沸出來,我連忙掀開鍋蓋,又添水,光煮個粥就已經手忙腳亂。
我還是不小心燙了手指,走回蔣文臥室找燙傷藥。看到他正費力要起身,且神情緊張。我連忙過去,扶住他的背。他見到我,才鬆弛下來,說:“以為你走了。”
我聽了又是要落淚,這下真是淪陷了。原來真正愛上一個人,會這麼嚴重。從前和許凡,真是打發時間而已。
我幹脆用嘴唇貼貼他的額頭試溫度,小時候媽媽就是這樣作,已經不是很熱。他不料想我會有如此舉動,僵在那裏。我看著他,然後就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