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被嚇了一大跳,立刻噤聲。過了一會兒,他小聲說:“但是他們很講道理,肯付錢。”
“肯付錢我就要伺候麼!”
威廉惶恐地看著我,以為我已經神經錯亂,連這樣的基本原則已經忘記。我低下頭,不出聲,累了。和蔣文不開心,讓我很難過。我們竟然因為工作的事鬧別扭,還是根本價值取向衝突?
下午回去和同事供應商開會,傳達精神,調整所有以前已經做完的功績。這期間,前台幾次進來,神情緊張地看我,但是我一擺手,表示懶得理任何人。
終於交代清楚,我同威廉說:“我要回家吃飯、洗衣服、睡覺,否則明天我就沒有內衣穿了。”
沒等他點頭,我抓起包包就走。前台追著我,說:“小恬小恬,你男朋友下午打來無數電話。”
“哪一個?”這個時候,我仍然不失幽默感。
“送奶茶的那個。”
我已經走出門口,但其實心裏還是覺得舒服一點點,他主動打來電話。
樓門口,人來人往,接孩子放學,買菜回家做飯。我垂著頭開門,身心俱疲,對於外界一切都絕緣一樣。
突然,後麵有人叫我,我聽得出是蔣文的聲音,真是驚喜,追到這兒來了。回頭,看到的是一大束白色香水百合,嬌豔欲滴,香氣撲鼻。
我心中的不快去掉一半,還剩一半。
“還在生氣?”他拉住我的手。
還是不肯跟他說話,但是扶著他,努力撐起他的一部分重量,因為我住在六樓,又沒有電梯,夠他受的。真擔心他的腿受不住,今天天氣並不好。
走到四樓,我說:“休息一下。”
“哦,那我幫你拿包包。”又逞強,隨便他。
到了我家門口,兩個人都有些氣喘,我越想趕快開門可以讓他坐下,越是弄錯鑰匙,氣死。
他卻不急,靠著牆,在一旁拍著我的背,安撫。心中立刻溫暖起來,另一半不快又減少一半。
進了門,馬上讓他坐在沙發上,他卻說:“沒這麼嚴重。”
和他的房間相比,我這裏簡直是豬圈。我的衣物從臥室到客廳丟得到處都是。
我找了隻大牛奶罐,隨便把花插進去。然後又開始把所有衣服收拾成一堆,扔進洗衣機。
然後坐在他身邊,幫他取下義肢,隔著褲子給他按摩腿。他一直不出聲,任我胡作非為。
等我停下,他才摟住我,一起半躺在沙發上。這一下,我的最後的不快也消失了。
沒想到竟然就這樣睡過去,被他叫醒是兩個小時後。還不明所以,太累了,睡得昏頭脹腦。
“回床上去睡,否則明天肯定腰酸背痛。”他一隻手揉著另一邊的胳膊,半邊身子被我壓得發麻。
這個男人非得每次都搞得這麼煽情麼?我不無愧疚地幫他揉搓,好讓血脈暢通,他臉上又是一片漠然,恐怕是酸痛得厲害。
過了會兒,我站起身,才想起來他的輪椅和拐杖都不在,我這裏的器具又如此不方便。
我問:“拐杖在車裏麼?”
“別麻煩了,可以解決。”我扶著他站起來,他可以靈活地用單腿跳著走。我心裏突然難過得要命,交往以來,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舉動,像他那麼要求盡善盡美的人,當然在人前人後都不肯用這麼可笑的姿勢。
可是今天晚上,為了遷就我,他都肯如此。
我扶著他進洗手間洗漱,放張凳子讓他坐下。但是發現他需要用手扶著才坐得穩。於是又隻好站著,他一邊身體靠著牆。我覺得心裏酸痛酸痛的,他並不說話,同時麵無表情,我立刻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