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段(3 / 3)

父親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鮮少會留下來過夜,麵對總是沉默的妻子和懵懂無知的孩子,父親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反倒是與小保姆能說上幾句話。

隨著母親的越來越沉默和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家裏沒有訪客的慣例被打破了,開始有些各式各樣的人出現在家裏,這些人總是跟母親進行單獨的談話,有時候會談很久,有時候三言兩語就會叫母親攆走。最後,當母親在陽台的欄杆上坐了一夜之後,朱琲開始了生平頭一次的旅行——他跟著小保姆回到了小保姆的家鄉,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群山環繞。是父親讓小保姆帶他離開的,說是母親要去旅行一段時間。朱琲知道,比起自己的母親來,父親更喜歡跟這個小保姆在一起,而小保姆對自己也非常的好,至少在父親母親麵前小保姆對自己是非常好的——回到了小保姆的家鄉,小保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怎麼搭理他了,成天就穿著母親送的那些漂亮的衣服出去玩兒。

在陌生的地方,麵對陌生的人,朱琲知道自己有多麼的紮眼,他太幹淨,打小他就知道好孩子不會玩泥巴,勤洗手講衛生不生勃—可是,這個地方無論大人還是小孩兒看起來都是髒兮兮的,大人通常是兩腿泥,有時候手上臉上也是泥,至於小孩兒,那幹脆就是泥猴兒,如果不到村口那條小河洗過一次,你甚至沒法認出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人們雖然對朱琲這個白白淨淨的孩子好奇,但是卻不會主動搭理這個孩子,似乎怕弄髒了這個孩子,而朱琲也怕被別人弄髒了,於是,朱琲深深的寂寞了,在這個連電還沒通上的地方,沒有電視,沒有電玩,什麼都沒有,朱琲不知道除了發呆他還能做什麼。

小保姆的家總是黑漆漆的,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所以朱琲就跑到村口的大樹下坐著發呆,可是,那個地方是村裏人聚集的地方,常常三五成群的聚集著人,朱琲呆不下去,隻得又另換地方,這種無處容身的感覺讓他非常害怕也非常委屈和難過,對母親的思念越發的強烈,雖然母親那幽怨的目光也常常令他發毛,但是他知道母親的身邊有他的位置。於是,他開始鬧著回家,鬧著回到母親身邊去。當然,這是沒有結果的,小保姆說了,隻有父親同意他回家的時候他才能回家。那時候,朱琲第一次有了被拋棄了的感覺,他感覺自己永遠都不能再回家再也看不到媽媽了。於是,他開始哭,天天哭,不敢呆在黑漆漆的屋子裏哭,就躲到村裏的牆角哭,村裏的孩子開始嘲笑他,站得遠遠的,嘲笑他是“賴哭包”。這讓他更難過,眼淚更加止不住。

後來,一隻幹癟枯瘦看起來有些恐怖的手牽起了他的手,一個背弓得跟個大蝦一樣看起來像是那種會騎掃帚在天上飛的老太太將他拖到了一個渾身上下隻穿個短褲衩打著赤腳的小男孩跟前,朱琲認識這個比自己高上半個頭的男孩,男孩是村裏的孩兒王。那老太太說小安啊以後帶這個弟弟一塊兒玩兒,不要欺負他!那男孩脆生生的滿口答應說知道了阿奶,從今往後他就是我的人,誰敢欺負他我打他個滿地找牙——從此,一扇門在朱琲麵前打開了,讓他看見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新鮮,活潑,溫暖。

曾經漫長的夏天在這個叫葉小安的男孩的介入後,變得短暫起來。

在葉小安的帶動下,朱琲學會了遊泳,學會了鳧魚撈蝦撿螃蟹摸泥鰍,學會了抓蜻蜓捕螞蚱,也學會了上樹掏鳥蛋捅馬蜂窩。當然,在做這些的時候通常也都少不了一個人,那就是葉小安的父親。葉爸爸在不用到地裏幫忙做農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