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段(3 / 3)

敖宣一僵,緩緩轉過頭,隻見柳席卿的身上閃過一道淡紫的光芒。光芒之後,黑發陡然長了許多,一直垂散到腰後,一雙細長的鳳眼還是當年在千軍萬馬中風情雲淡的模樣,隻是看著他的時候冷冷的、沒有半分情緒。

敖宣看著對方,頭一次明白張口結舌是怎樣的,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柳席卿輕輕一笑,鳳眼中光華流溢:“怎麼了,你已經不認得我了?”他抬手拂過敖宣的側顏,語氣輕緩地開口:“可我一直記著你,還記得你當初怎麼令我魂飛魄散的……敖宣,你欠我的,準備拿什麼來還?”

“東華……清君。”敖宣還是看著對方,那眉目就和當年見過的一模一樣,絲毫不沾凡塵的俗氣。

東華清君微微一笑,懶懶地拖長聲調:“很好,你還記得我。當年我下凡應劫,就怕中間出了什麼差錯,才將魂魄分為兩半,卻不想已被你害了一次,這一次又差點死在你手上。我們的仇怨,果真是不共戴天。”

敖宣隻覺心頭一陣冰冷,兜兜轉轉,到頭來自己愛上的竟是最痛恨的人。他抓著被褥,口中有一股血腥之氣湧起。

東華清君拂了拂衣袖,儀態閑雅,醉人的鳳眼中卻滿是怨毒:“敖宣,我今日不來親手了結你。隻是從今以後,你莫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敖宣看著他轉身出了房門,再沒回頭。

就像當年相逢,他站在菩提樹下,看著東華清君淡淡回首,眼中卻全然沒有別的人。

轉眼滄海不再,桑田已逝。

另一人早就抽身而去。隻有他還在等,還在期盼,等到後來都忘了最初的悸動,隻剩下恨意洶湧。

敖宣第一次見到東華清君的時候,是師父南極仙翁那裏。

他那時早已經聽過這位仙君的名字,簡直都能將耳朵聽出繭來。

那一日,東華清君來尋師父下棋。

尋常仙君便是連著下幾天幾夜的棋,也不見得有誰會在意。可是東華清君一來,方圓百裏的仙人都來了。

敖宣站在菩提樹下,隻見東華清君迎麵過來,青衫飄飄,被一群人眾星拱月著,清華高貴不可靠近。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到底是生了什麼模樣,眼中便隻剩下一個淡淡的背影。

他同東華清君不一樣。

他隻是半龍,同那些身為真龍的兄弟比,自然不受寵愛。

他便是這樣遠遠地站著,也沒有羨慕,個人都有個人機緣。

東華清君突然停住了腳步,淡淡回首,往他這裏看了一眼。

那時起了風,頭頂的菩提葉子沙沙作響,敖宣隻能聽見他低聲問了:“……那裏的……是誰?”

他回首的時候,微一挑眉,鳳眼光華流轉,十分醉人。

後來他才聽別人說了,東華清君每隔一段時候,便會來尋南極仙翁下棋,然後在這裏住上幾日。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敖宣有一次見到東華清君在池塘邊畫畫,背影挺秀,仙氣飄飄,微風拂過,輕輕帶起他垂散在肩上的長發。這樣看過去,仿佛濃墨揮毫、朦朦朧朧。

他看見東華清君慢慢收了筆,將畫卷起,突然微微一笑,猶如春風拂麵,滿目的姹紫嫣紅繁花似錦。

他看著那青衫疏離的背影去得遠了,才走近去收拾池塘旁邊一些廢掉的宣紙。

他明明知道不該打開看,卻還是忍不住。

不是山水,也不是花鳥魚蟲。畫上,隻有一個人,背後那一片山川江河不過是陪襯而已。

那個人,一身鐵衣,斯文儒雅,負手而立,淡看世間雲舒雲卷。

他將畫揉成一團,全部都扔到池塘裏。

墨色漸漸浸染開來,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轉眼間五百年,懸心崖上雲霧依舊,稚氣少年卻已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