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似乎在自嘲。一個十歲的小少年,絕不可能不在乎自個兒從未得到的,來自爹娘的疼愛。這之前,是隻能以恨意支持自己的性命,然而,被區區一位外人點中心裏希望卻始終無法得到的,最後一絲奢望,也被自己抹煞了。
“十八王爺,到了。”
被輕輕一推,自己也鬆開了手,身體便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南宮罔喘著氣,努力支起上身,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仍然熱得驚人,雖然比不久前好了些,卻仍然給他連血肉都快融掉的錯覺。他睜大雙目,在迷茫一片的視野中搜尋著人。
隱隱的明白這禦書房隻有他和他兩人,他卻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眼睜得好累……他垂下眼,再度睜開時,眼前是一件紫袍。……氣息……這氣息……南宮罔的呼吸越發急促……那夜,也是這樣的氣息……皇兄——不,父皇身上的氣息……要殺他的氣息……
他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卻似乎沒有預想中那般痛恨、那般刺骨。
倏地想看清楚他的神情,南宮罔卻知道這不過是妄想——自己已經沒什麼氣力了,光是抬首就費力,何況抬首也瞧不清這人的臉色。
是……真不那麼恨他了麼?不若母後那般……
想起那近侍先前對他說的話,南宮罔渾身微微的發抖。事到如今,他還在期待什麼?他曾經提劍要殺他……那根本不似人的冷酷神色,他還記得清清楚楚,永生永世也不會忘記!
“你可知錯了?”毫無感情的聲音問道。
是……原來是靈殿的事麼……他怎麼有錯?他怎會有錯?不過是為了活著罷了!為何這兩人自己違背了禁忌,卻讓他來承受一切?他不甘!不過是生下他而已,便能決定他的生死麼!他不甘!
“我……沒有錯……”
倔強的答話,因身子虛弱而有些底氣不足,然而內裏的含義誰也不可能弄錯。南宮罔倏地覺得渾身更熱了,如火燒一般的感觸從背脊一直延伸到腦內,頭疼得幾乎要裂開。
“你……”有些鬱怒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幾分遙遠和不真實。
良久之後,卻沒有劍砍下來,隻是沉默。
南宮罔盡力的維係著四散開的意識,喘熄的回響讓渾身更覺沉重。
紫袍漸漸消失在視線中,聽著腳步聲遠了,南宮罔提起精神,在這禦書房,他決計不能倒下……決計不能示弱……
突然,一卷金帛丟在了他身下。南宮罔伸手,費力的展開細看,發覺這竟是南宮國的地圖,湖泊山川、城池河流都以墨線繡上,非常清楚明白。而在北境東麵,臨近濮陽國的撫定、穀羿兩城與城池之間的山川,還有穀羿附近的羿湖,都以朱砂筆圈起。
“這便是父皇遺旨中要留給你的封地,如今朕也不能忤逆父皇的意思。”
什麼?
他竟給他封地?!
南宮罔輕輕一笑。怎會如此簡單就饒過他?不是曾想要他的性命麼?不是將他關入天牢麼……
“自然,若你能到那裏,那封地便是你的。”
聲音再度冷冷的傳來:“今日起,你便不能再踏進皇城一步。”
要將他逐出皇城麼?!果然,果然……不可能如此輕易便放過他的不是麼……不過,比起死來,被獨自驅趕出皇城算什麼?獨自忍受屈辱去自己的封地算什麼?——他不至於天真的想到此行會有侍從與婢女照顧……這回是想聽天由命,讓天決定他的生死麼?
南宮罔不能自已的笑出聲來,雖然腦裏一片混沌,但惟有一個信念清晰無比——要再回來,回這芊澤城,奪去那定人生死的權力!
“你恨朕?”那人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