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罔不答話。
紫袍又出現在眼前,他的手伸過來,南宮罔心一凜,想躲開,然而他的指尖卻隻是輕輕的擦過他的頰邊,不知有意或無意的拂過他的眼睫。
“恨朕,就回芊澤來,報複朕!”
……
他在說什麼?
來不及細想,數名侍衛便衝了進來,將他架了出去。那紫袍離他越來越遠,南宮罔動著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以十分屈辱的模樣——被下等的侍從押著、拖著,狼狽的穿過各個宮殿,來到正殿的青石朝拜場時,無數露骨的,帶著幸災樂禍、輕蔑的目光凝結在他身上。
是,或許是該被嘲笑的罷。百餘年來第一位被皇帝驅逐的皇室成員,且以如此可恥的姿態。
……
嘲弄罷,嘲弄罷。
唇再度咬得出血,南宮罔心中冷冷的笑。正如那人所言,總有一日,他會回來,奪取這些人引以為豪的一切!
越過城門的時候,南宮罔看清數個熟悉的身影——皇後帶著一幹妃子皇子,站在鳳輦邊,都冷冷的目送著他,仿佛送靈一般。被推出城門外,城門緩緩關上時,他隱約的自城門的間隙中瞧見南宮雍和蓉妃的影子。瞧不清楚他們的麵容……那視線卻都如此溫和……
那不過短暫一時罷了,很快,他們便被關上的城門阻隔。
南宮罔坐在皇城門前,坐了許久許久,終於跌跌撞撞的離開了這他生長十年的宮殿群。
元始帝十年秋,皇帝下旨,將十八王爺封為羿王,同日逐出皇城。十八王爺南宮罔一時之間成為皇族的恥辱和笑柄。然,輾轉艱辛,六年後,元始帝病薨,絕美的少年羿王率強兵南下,一舉攻破芊澤城,處死昏庸無能的新帝。在眾人以為他要君臨天下之時,他卻擁立元始帝第二十皇子,年僅六歲的南宮央為帝,封號“豐晟”。幼帝登基第二日,便下詔令南宮罔為攝政王,全權處理政務、軍務;元始帝第六子年僅十四歲的南宮雍為勤王,參政議政。從此,南宮攝政王以種種謠傳與震懾力,名揚天下,與四帝(濮陽天命帝、慕容日暉帝、公孫儀禪帝、鍾離有為帝)齊名。
如此,歲月匆匆,又過八個年歲,南宮國內上下雖對南宮罔攝政仍不免有微詞,幼帝被攝政王挾持的流言也愈發肆虐,但他的政績卻是不可磨滅的。八年間,南宮罔以強硬手段擊敗擁兵自重的幾位王爺,一步一步剪除頑固舊臣勢力,改革腐舊朝政,南宮國力日益增強,人民安居樂業。但,當政者與角落中的謀劃者都十分清楚,真正的對戰尚未到來。
第四章 豐晟帝
豐晟帝八年夏。
自北向南延伸,幾乎穿越了整塊南宮國土的漣熹山脈,是南宮國人奉若神靈的聖山。它延自北部天然阻隔慕容、濮陽二國的漠山、斷山山脈,起伏連綿,地勢陡峭,上百座高峰常年掩在雲霧之中,猶如一尊尊靜謐的山神像。然,靜謐之下,雲霧之中,飛禽走獸繁衍不絕,生機處處。國都芊澤建於山脈最高峰漣熹的山腰上,而其北約五六座高山之外,號稱靈氣彙聚的小盆地附近,便坐落著南宮曆代皇陵。
六月,是南宮皇室在皇陵祭天、祭祀先祖的禮月。大體說來,百姓們欲見當今皇上與皇室眾成員的機會,一年也隻此一回——待祭祀完畢,皇帝率眾妃、皇子、皇女、王爺回朝之時,便會在芊澤城門上受萬民拜見,聽聞民意,這才回宮去。以往,百姓們莫不是為一睹聖顏而來,但,近些年,他們卻泰半是為了看攝政王才趕到芊澤。即便南宮攝政王在民眾心目中是位亂臣——起兵逆反、殺先帝、脅迫小皇帝、鏟除異己,但他的絕美也是五國聞名,能見到他的容貌,據說也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