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段(2 / 3)

“清——”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忍著心痛愧疚地伸出手,被他一掌拍開。

被他拍到的手背先是麻,然後疼起來,沿著手臂一直疼到胸口,疼得忍不住渾身顫唞。

向後靠住桌案,我忽地笑起來:“說老實話,清,你不是不行了吧?要不要我找太醫給你看看?”

沒有男人受得了這個,我知道這句話的後果,而那樣的後果也是我要的。

一切如我所想,他憤怒得忘了自己的堅持,也忘了控製驚人的力道,我忍著疼一聲不吭,就怕他一醒覺就會退開,再也無法親近。

事後,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歉疚和悔意,但是他沒有道歉,隻是沉默地抱著我。

天將亮時,他推了推半夢半醒的我,終於開口:“要上朝嗎?”

我搖頭,輕觸他微腫的麵頰:“真難看。”

他擰眉退了一下。

“別走,”我急道:“再陪我睡一會兒。”

“我該去練劍了。”他背對著我起身著衣,留給我莫可奈何的沉痛。

讓他做錯事、讓他愧疚一直是我無往而不利的法寶,它幫助我成功地靠近他、獨占他、困住他,可是誰知道愧疚衍生的感情能有多深、多長?

長劍換了銀槍,汗水浸透重衫,他練得那樣專注,英挺的身姿灑脫如風。

一個人要怎樣才能抓得住風?我想笑,水汽卻先沾濕了眼眶。

不記得怎樣從將軍府裏出來,等我有意識時,已經來到初次見他的地方,也是他寫下第一個戰爭神話的地方。

當年他在此處取得大捷,乘勝追擊的時候,另一個將軍的情勢卻危如累卵。

莫懷遠用最後的背水一戰捍衛了天朝的尊嚴,捍衛了一生不敗的戰績卻把五皇兄永遠地留在大漠,屍骨無存。

幾位皇子中,五皇兄是最率直、最有擔當的一個,他有幾分俠氣,也敢於直言。幾位皇子中也隻有他還帶有幾分小孩子的習性,隻有他把父皇當成一個父親而不是皇帝,甚至有時會對著父皇撒嬌耍賴。

如果說父皇對於三皇兄的感情有一部分來自移情作用和對美的傾慕,那麼對於五皇兄,他是真正把他當成兒子來疼愛的。

這樣的刺激,讓本就體弱的父皇一下子病倒,甚至數度昏厥,尤其在獲悉五皇兄的失陷並不單純之後。

誰不想讓他回來?誰有能力設計陷害他?一樣的不言自明卻查無實據,而這次除了四皇兄,所有皇子都有嫌疑。

父皇知道這場仗不能再打了,病勢沉沉中他傳旨,皇帝病重,暫由太子監國,處理一切事宜。

這的確是最有效的辦法,東昌率先求和,很快戰事結束。

盡管古語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盡管莫懷遠舍棄皇子是為了保全江山保全十萬乃至百萬人的性命,但是畢竟他抗旨了,畢竟五皇兄陷落他亦有失察和保護不周之責,五皇兄的死更是他一手推動,在很多人眼裏他罪無可恕。

莫懷遠把自己裝進囚車,一路從北地站到京城。

出征時跨馬提槍橫掃千軍的威武還留在人們的記憶裏,如今卻隻剩下囚衣鐐銬英雄末路的狼狽。這個世界是現實的,一次失誤足矣抹煞一生的功業。

朝堂之上,莫懷遠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就俯首認罪。他的眼睛裏沒有不平,隻有深深的悲哀。那一刻我大概了解了他不肯讓薦清去北地的原因,政治的殘酷遠比戰爭更甚。

朝廷上下經緯分明,文官請求嚴懲其違抗聖旨,武將卻要為他請功,幾位皇子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緘默。

太子不去定奪,把這個難題留給病重的父皇。

一邊是少年時期就追隨他、忠心耿耿的良臣益友,一邊是為國效力卻被陷害、死得冤屈慘烈的愛子,這個難題對於父皇,是難以想象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