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莫將軍單獨談了一夜之後,父皇下旨,莫懷遠督戰不力,抗旨不遵,判處極刑。
這個結果一經公布,便引起極大的震動。
行刑之日,幾乎全城百姓都來觀看,武將們跪了一地圍住刑場,拉也拉不開。莫懷遠厲聲喝退了他們,才得以踏上刑台。
秋雲長陰,將近正午,天氣熱而悶。
我易容隱在人群中擠到最前方抬頭看去,莫懷遠魁梧的身軀端然跪在刑台,盡管須發淩亂,神態卻依然如端坐戰馬般穩如泰山。◇思◇兔◇網◇
這些日子我找人打探這個號稱天朝第一的將軍,卻沒有得到任何能把他與清扯上關係的信息。仔細地審視他,想在這最後一刻從他的臉上看出某些端倪,也沒有,他方麵高額,粗眉深目,五官端正而開闊,和讓我時時想起的秀逸俊顏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四皇兄也來了,他臉頰深陷,麵無表情,遠遠的站在人群外城牆之上。這是自五皇兄出事他第一次露麵。
他摔跤了,我也會疼。
那時他是這樣說的吧,門外是嚎哭的母親和親隨,他把自己關在屋裏五天五夜,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風吹起他比雪還白的披風,露出裏麵同樣的白。而他的頭頂,雲層越來越厚,越壓越低,天黑如蓋,眼看將有一場大雨。
第一通炮響,伴隨著一串的驚雷振聾發聵。人群裏有人在傳,將星將歿,天亦同悲。
第二通炮響,狂風驟起飛砂走石遮天蔽日。人們莫不掩麵遮擋,人群鬆動了。
人算不如天算,真是劫法場的最佳時機。
不能等到百姓都散去,我看看四周,趁亂擠過持槍的士兵。
驀地,就在我扣緊手中暗器將要出手的瞬間,跪在刑台正中的莫懷遠突然轉頭凝目,隱在亂發之後的眸子精準地對上我的眼,深沉而犀利的目光讓我一怔,這是一個即將赴死之人應有的目光嗎?
對視片刻,我轉開眼,如來時一般悄悄地向後隱去。
第三通炮響,大雨傾盆把天與地連在一起。
“斬!” 聲冷如鐵,厲如冰。
“莫將軍——啊——”
跪地不起的武將們開始長嚎悲哭,卻擋不住血紅的令牌落地。
我緊盯著莫懷遠,他卻舉頭看天,雨水在他的臉上濺起點點水花,他緩緩閉上眼,灰白的唇邊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什麼動靜也沒有,難道猜錯了——
我皺眉,進退兩難。
紅衣劊子手把閃亮的鋼刀在一旁的清水中蘸過,然後高舉過頭。
突然,莫懷遠猛地睜開眼,轉頭向西。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狂跳如雷,幾乎聽不見周遭的一切,直到一聲長嘯傳入耳際。
“刀——下——留——人——”
龍吟般長嘯蓋過了風聲、雨聲、和震耳的炮聲,駿馬狂奔的四蹄幾乎拉成一條直線,而比那更快的是一枝箭,穿過疾風驟雨,如一道厲閃劈開混沌的天際。
大刀飛出場外,執刑的紅衣大漢大叫一聲捂著震裂的虎口,鮮血從指縫中滴落。
士兵們幾乎還未來及反應,白馬銀槍的年輕將軍便在人們呆愣的目光中直躍上高台,長槍一挑,掛著白幡的旗杆轟然倒地。
清——
我的眼睛須臾離不開那日思夜想的身影,手一鬆,幾顆石子劈劈啪啪落在腳邊。
他飛身下馬,匍匐著跪在莫懷遠腳邊,好久沒有抬頭。第一次看到他那樣激動、那樣虔誠、那樣卑微,我既心疼又嫉妒。
“你——”帶著鐐銬的手撫了撫他的頭發,表情說不出是喜是悲:“不該來——”
“該或不該,從來不再薦清考慮之內。”
天,我抽了一口氣,撫住躁動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