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控製。”
“糧草軍用還需補給麼?”
“暫時不必。”
……
我歎氣,從未見過如此難以討好的人,有時候他什麼都不在乎,可有的時候,他的心細密得插不進一根針。所以即使和我結為姻親,即使父親叔父都成了我的幕僚,即使領受了我的特別關照,依然能夠安然立於圈外,中流砥柱一般無法撼動。
清啊清,你就那麼不願和我親近?明明和瀾那樣偽君子也能相談甚歡,更讓寧王放下了高傲和冰冷,為何就那樣排斥我?
可是——他越是這樣偏偏越是讓我思之又思,想之又想,輾轉反側,竟不能一刻相忘。
他是夏天去的傈州,在蓮懷孕三個多月的時候。
傈州地處西南,臨近扈赤和烏塔國邊界,雖然偏壤卻山清水秀,農林牧漁俱可為生,也因此有眾多民族在那裏雜居,過著雖不富饒卻平和的日子。
起因是一場百年罕見的暴雨引發山洪,朝廷的救援晚了些,民眾便開始騷亂,帶頭的是一個叫徐安的暴民。
原本這樣的陣仗是用不著大將軍親自出馬的,但父皇當時頭痛病發,最怕聽“兵、亂”二字,派他前去也是求他能速速平亂。誰也沒有想到這場仗打了快半年還沒有結果。
也是許久之後我才知父皇的密旨隨著大軍同時來到傈州,目標卻變為烏塔。
烏塔國當初曾秘密為滕王叛軍提供錢糧軍力,滕王敗後,他們能撇得幹淨也是天朝當時無力討伐。
也許父皇認為現在正是良機。但是不知出於何種想法,父皇這一決定瞞住了所有的皇子和大臣。在我們看來隻是隨著烏塔的無理介入,傈州之亂演變為兩國爭端。
蓮的死大概隻能算是這場戰爭中的一個小小變故,幾天之後——我想不會超過五天——清就要返回傈州。也就是說,我隻有五天的時間,這次再抓不到他,恐怕永遠都不可能了。
“據說烏塔王帳下第一猛將便是當年的黑麵將軍,他是你手下敗將,也算知己知彼,就沒有辦法速戰速決嗎?”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皺眉,我知他已然明白。
事實上在蓮出事之前,朝中有心之人已開始詬病,言之鑿鑿地說他在對戰中如何故意放水,如何私下與敵軍首領溝通,甚至引申到滕王一役中黑麵將軍的逃出升天……
就在剛才,來靈堂之前,我還接報有人在父皇麵前進言,說他此次回京,對方非但未加阻攔還主動停戰,以報他兩年前不殺之恩。
或許現在父皇還不相信,但是他也說了一句:“不論當初如何,現今手下留情就不太該了。”
誰都知道當初是怎麼回事,當初清出奇不意才斬殺滕王,其實敵軍兵力依然在我軍之上,為救莫懷遠他怎敢戀戰,隻好借敵軍群龍無首、亂作一團之機私縱其盟軍主將讓已有動搖的外族人感恩而去。
但是誰也不知如今是怎麼回事,父皇一向很少說重話,這樣說已是極為不滿了。
想到這裏,我無法掩飾擔心和焦灼:“薦清,你可知三人成虎?”
三人成虎說得是戰國時代,魏國大臣龐恭將要陪魏太子到趙國去作人質,臨行前問魏王:若有一人來說街市上說出現了老虎,大王可相信?
魏王自然答不信。
但是龐恭說到第二個人時,魏王便信將疑了了,說到第三人,魏王則深信不疑。
龐恭於是勸誡魏王:街市上不會有老虎,這是很明顯的事,可是經過三個人一說,好像真的有了老虎了。現在趙國國都邯鄲離魏國國都大梁,比這裏的街市遠了許多,議論我的人又不止三個。希望大王明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