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他能,好大的口氣,我微微冷笑:“繼續查,重點放在寧王身上,我要看看他這一年都幹了什麼?”
我早說過,染黑他就等於毀了他,而那個笨蛋李洛川不知怎麼做的,居然連他的驕傲也沒能摧毀。
眼前浮現辰光竹影裏的翠衫碧簫,好一派空靈清透,一如當年。
記得當年一個很有名的詩人掙得父皇同意為他作賦,眾人屏息以待,以為會有一篇不輸《洛神賦》的傳世之作,卻不想那人苦思月餘,竟隻得七個字:“說不出,不似人間。”
他的美說不出,他的美不似人間。多少人願傾盡一切換他展顏一笑,卻付出生命都換不來他一個回眸。而當他展顏,當他為了某人而放下一身冰清,娓娓傾訴《長相思》,我就不信這個人不曾動心。
我不責怪他動心,卻不能讓他因為這一時的心動而受到哪怕一丁點的傷害。
“還有一個人,”我沉吟道:“這個人應該不會,可是……”
我看不透他,在這個朝堂上我唯一看不透的就是這個人。
向子湮,父皇將死時親封的本朝唯一的一個外姓王爺。
他的母親也是一位公主,父親向伯年乃鴻儒雅士。
駙馬初喪的長公主上香途中遇到家世清平卻俊雅敦厚的青年,一見傾心。天朝曆法,公主再嫁便需放棄名號身家,再不受皇家供養。長公主甘願為心愛之人舍棄一切,太後和皇上卻不舍,無奈向伯年一無為官之願二無為官之能,為免親姐委屈受窮,父皇封了他一個閑適的爵位——安慶侯,坐享千戶。
不料這向伯年也是個短命鬼,成婚沒幾年便暴病而亡,其子向子湮成為天朝最年輕的侯爺。
據說向子湮自幼聰敏,三歲便能背詩文百篇,六歲作詩,到八歲已驚退數位老師,這些長公主千金請來的西席個個都是飽學之士,最多的也隻教了他半年,便道才已盡,為免誤人子弟,請公主另請高明。
向子湮承襲了父母出眾的外貌,兼之敏而好學,長於應對,父皇甚愛之,曾想請他進宮與皇子們同學,恰在那時向小侯爺生了一場大病,這件事便擱下了,長公主深撼。
似乎應了那句“大器晚成”的話,越是長大,這位小侯爺越不長進,結交了一批紈絝子弟,終日留戀花街柳巷,醉生夢死放浪形骸,長公主失望之餘也拿他沒有辦法,隻有父皇依然對他寵愛有嘉,有什麼好事都少不了他在身邊,還時常“兒啊,兒啊”的叫,倒比真正的兒子還多了幾分親近。
他和清似乎認識很早,相比清極少提及,他倒是喜歡到處宣揚,但一問到細節便開始打太極,嘻嘻哈哈四兩撥千斤,讓人恨得咬牙卻無法發作,我探過三次都被他這樣輕巧圓轉地混過去,便知此人不簡單。
記得曾問過清:“你與向子湮自幼相識,可知此人?”
他點頭,卻不說,反問:“怎麼?”
他的戒心啊,我笑道:“不怎麼,隻覺此人過於灑脫了。”
他愛花、愛酒、愛美人;好詩、好曲、好品茗;喜歌,喜劍,喜交遊;琴棋書畫無不精通,酒色財氣樣樣占全,吃喝嫖賭百無禁忌。
廟堂之上陽春白雪不足以喻其雅,市井之間下裏巴人不足以彰其庸。
父皇對他與其說喜愛不如說羨慕,對於一個陷於層層束縛中的人,似乎所有的渴望都能在此人身上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