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馬養大了可以拉,雞養肥了可以殺,人養壯了嘛……」
當蘇默的話尾一落,與她同處在一屋內的花氏夫妻,也隨之移過不懷好意的目光,不說不動地直盯著沐策猛瞧。
背後突然泛過的陣陣寒意,令沐策的身子抖了抖,他有些不安地看向突有此言的蘇默。
當初是誰說家中不差一雙筷子的?
也才過了一個冬日而已,怎麼這話就全都走調變了樣?
「我去修後院雞棚的棚架。」他冷靜的站起,決定先逃出這三張看似對他張大的虎口再說。
迎麵漫舞而來的融融東風,早已取代了冷冽的霜雪,在今年大地翩然回春,風暖花開的時分,沐策的身子,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簡單地修好最近漏雨的棚架,沐策以袖拭去了額上的汗水,想去廚房燒壺水解解渴,卻沒想,一腳踏進廚房就見到一個時辰前還在廳裏的蘇默,窩在藥爐旁打起了瞌睡,在她的手上,還拿著那柄用來扇風的小蒲扇。
泛著白煙的藥爐,咕嚕嚕的響聲並沒有將蘇默吵醒,他凝視著她眼底下明顯的暗影,想起了這大半年來,她是如何地為他辛苦奔忙、如何細心地照顧著他的,同時他亦想起,一個近來總讓他在夜裏輾轉難以入眠的問題。
他還能在這兒待上多久?
如今他的身子大致上都好了,再這麼繼續待在恩人的家中長住下去,是否也太不要臉麵了些?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網④友④整④理④上④傳④
「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不知何時已醒來的蘇默,看他像尊木人瞪著地板動也不動,便拉了拉他的衣袖要他醒醒。
「在想……」他沉吟了一會兒,「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
蘇默沉默了半晌,替他倒了碗他喝慣了的參湯擺在小桌上。
「想走了?」她說著說著就拉過他的手,「先過來讓我摸摸。」
他攤平掌心擱在桌麵上,不解地看著她麵上的鬱色。
她鬆開長指,「表麵上是好個九成了,隻是你遭罪的時間太過長久,若是不好好調理,怕是日後有苦頭吃了。」
「多謝三姑娘有心。」不想積欠的人情愈欠愈多,拖在這兒的時間愈耗愈久,沐策下定了決心。
「下山後,你打算上哪去?」蘇默不急著攔他,反而想先摸清楚他的心思。
他平靜地道:「我想回京看看。」
三年多來,他沒機會去為已死的父親上炷香,也還未將他們的屍骨自管家安排的地點遷出,帶回故裏安葬。如今邀天之幸他已脫離桎梏算是個自由身了,為了那些一直以來懸在心上之事,他還是得尋個機會冒險回京去將它辦妥。
「在雲京,你可還有能正大光明與你見麵的故交舊友?可有安全落腳的去處?」蘇默頗現實地一一指出他沒說出口的心事,「官府可知你未死也並未遠赴雪漠流刑?你又可有把握,一旦返回京中將不被任何人認出來,不會再被押進牢裏不見天日的關上幾年?」陛下若是以為他真死了,那自是皆大歡喜,可若是他流年不利,又再次一個不走運……
沐策緩慢地抬起頭來,不發一語地靜看著這個總是照顧著他,也處處在為他設想的姑娘。
「我想,我所問之事,你不是從沒想過,你亦知答案是什麼。」她淡淡一笑,搬過凳子在他的身邊落坐,「好了,別急著編排理由來搪塞我,來來來,在你做出任何決定前,咱們先坐下一塊算算。」
「算什麼?」
「你初到這兒時,又傷又病,身子一整個虛垮頹敗,一腳都踏進閻王老爺他家院子裏去採花了,倘若不是我日日拿著老參吊著你的一條命,你以為,今日你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這兒?」
原來是……算帳了?
沐策沒想到救命恩人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滿心擔憂著他的未來和安危,下一刻即開始跟他撥起算盤。
她兩掌一拍,「好吧,姑且不說當時你情況著實兇險,救你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你喝掉我六盒百年老參的事也就罷了。」
「隻是?」
「隻是你想想,這半年來,你吃的喝的用的,皆是自我家藥鋪裏取來的上等藥材,還有花嬸光是為了皮厚的你就紮壞了兩盒造價不菲的金針,花叔更是為了你的骨頭,上天下地的四處去找可敷和可吃的難得奇藥。」她扳起指頭一件件地算給他聽,「咱們一家子,養你就像養盆嬌貴的小花似的,日日夜夜辛勤灌溉照料著,就生怕你會有個什麼不妥。」
沐策豎著眉心,等著聽她到底還有什麼後文沒說完。
她再客客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