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那日威武將軍的這一毆,所造成的傷況可不是擦擦藥酒、看看大夫就能簡單了事的,收到消息後急得掉淚的太後,派出了數名太醫也沒能讓傷重的九王爺下床來,其他王爺登府驚見自家手足被傷至此,紛紛同仇敵慨,一怒之下連袂殺進宮裏狀告威武將軍,要皇帝為弟主持公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敢告我,老子就敢咬你。
鎮守大漠多年的威武將軍,不緊不慢地將摺子一擬,也有樣學樣地登上廟堂告上九王爺去了。
然而就在兩方互咬,而陛下也有意袒護親皇弟這當頭,在朝中地位堪稱舉足輕重的梅相,走上前朝皇帝深深一揖,儀態優稚地自袖中取出了本摺子,當庭也陳狀告起九王爺。
與衝動傷人的威武將軍相比,梅相這一狀的內容可就紮實多了。
九王爺多年來勾結兵部盜賣軍備武器予西北眾國、盜賣大軍糧草、串通吏部苛扣軍餉謀利,造成大軍銀庫虧空、戶部在九王爺授權之下偽造民兵證,按人頭冒領民兵兵薪、工部行賄於九王爺,以換取三年不需營造開發新型攻城飛梯……一一寫在那本被攤開的摺子上。
一鼓作氣扯出了六部向來都在底下密而不宣的小動作後,梅相繼續將多年來,九王爺恃權橫行雲京、縱僕傷人等等被壓在衙門底下不見天日的大小案子,也都附上案件卷宗一併呈報上去,看得陛下麵色鐵青之際,梅相再將最大的標靶,定在了九王爺的另一個身分,皇商這二字上。
皇商這二字一提,簡直就是提起了一大串粽子,霎時殿上一片清寂,百官皆噤聲不語,因眾官皆知,若是這案子搭進了皇商裏,那麼,接下來不隻是九王爺將會失足跌跤,站在殿上的他們將會跟著一塊倒楣,就連太後與兩宮娘娘,恐也都會被牽扯進去。
自開國以來,大部分的皇商不是皇裔身分,就是後宮妃嬪們的親人,而這些素來就站在雲端上的權益,霸權已久、行事乖張、目中無人等等本就是常態,種種作為更是早在民間積怨已久……
不急著咬死一大群人的梅相,深明適可而止的作法,隻在扯出六部大案之後便暫且歇停,好讓一下子被眾案砸暈了腦袋的皇帝喘口氣,但,該辦的案子還是得一一去辦。
他隨即向皇帝進言,應火速派大理寺接手六部眾案,並嚴加撤查以揪出動搖六部根本的蠹蟲。
於是如隱身在海底下的巨大冰山終於露出一角般,長年來大理寺一直想辦,卻始終迫於上頭壓力而不敢辦的這些案子,總算是在梅相的指引下逮著了契機。當下朝中風起雲湧,各黨各派人馬焦急得猶如鍋上蟻,而負起全責偵辦的大理寺,更是差點被前來關心案情的官員們給踏破門檻……
這日在用過早膳後,沐策即找來了備用替身花嬸,要她再次穿著蘇默的衣裳扮成蘇三姑娘,代替蘇默在小屋裏睡大覺,而蘇默則是打扮成一身樸素的僕婦模樣,與沐策手牽手逛大街去。
逛了一日的京城四處遊覽後,蘇默挽著沐策的手,走進聽說是本城最有名的一間茶樓,才坐下喝不上一盞茶,她就大約已聽了四五種版本的朝中流言,而她發現,不管是哪版的流言,起因都一定是她這個同時被九王爺府和威武將軍看上的蘇三姑娘。
她湊至沐策的身邊不滿地低嚷。
「我哪是什麼起因啊,我是藉口、藉口!」這下她總算明白,梅相這黑鍋奸相多年來的心情了,這黑鍋,背得她還真有點悶。
沐策徐徐地安撫她,「總得讓愛徒師出有名嘛。」
「還說我是什麼禍國殃民的天仙……」她愈想愈不滿,覺得這城裏的人造謠的本事還真可怕,「都在這坐大半天了,不也都沒人回頭看看我這禍水天仙一眼?」
「在長工眼中三姑娘自是國色天香。」他執起她一手輕吻,也不管什麼光天化日或是人潮往來。
蘇默微張著嘴愣了愣,而後有些消受不起地拉拉她泛紅的耳朵。
「長工啊長工,你是愈來愈招搖了……」反正全城的人都當他已死,所以他這活生生的鬼魂在外就可以肆無忌憚了?
沐策心情甚好地拉下她的纖指一一啄吻,「是嗎?」
「話說……咱倆可以這麼仇閑嗎?」眼下京中都亂成一團了,他倆卻鎮日什麼都沒做,就隻是逛街和吃茶,這樣真可以嗎?
「為何不可?」
「朝中之事……」
「小事,很快就會解決的。」大戲又還沒上場,急什麼?
「別忘了你家愛徒還在天牢裏蹲著呢。」不是聽說被關在裏頭待審嗎?
「他被關得很開心的。」據梅相派去的人來報,莫倚東在牢中天天都哼著小曲,快活得不得了。
都把人打成那樣了……能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