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麗氏喝完了湯藥,粗魯地將碗塞給貴媛安,催他。「好了,快給我說。」
貴媛安從容自在地將碗放回桌上,又緩緩踱回來。他笑盈盈地說:「我錯,錯在容忍這個名字,太久太久了。」
朱麗氏一驚,大喝:「我要你說什麼?你給我說這個?!」
「不是嗎?主母。『媛安』,像個女子,安安分分地處著。敢問主母,這是您對我的一種祝福嗎?」貴媛安不在乎她的暴躁,繼續說:「我明白主母為何隻疼寵弟弟們。因為您性子強,弟弟們性情弱,好掌控。而我從不把您的話當一回事,所以您厭惡我,這我能理解。嗬,不過我想不通的是,您怎能天真地以為,我真會像這名字一樣,一輩子安安分分的,隻聽從您的話?」
「那是你父親的意思!」
「那父親曾想過要毒害我,讓二弟繼承爵位嗎?」為這黑暗的回憶,貴媛安的臉猙獰著。「您也別以為我不知道您幹的骯髒事。」
還記得那是他行冠禮前一年的事。他未成年,玉心尚未生得健全,仍會害病、受傷,甚至逃不過早逝的可能,而年輕的他更對這家族、這人心懵懂不知……這個作他母親的女人,無一不清楚。可就為了讓她最喜愛的兒子繼承爵位,她竟在他的早粥裡下毒。幸虧忠耿的老僕人為他擋下,使他僥倖逃過一劫。
卻也從此讓他學會一件事。這個家,是蛇窟、是蠍窟!
「胡說!」朱麗氏的臉死白,但她死不承認。「那都是你父親要我做的……要不是看在你是長子的份上,加上我為你求情,你父親的確就是要殺你這逆子!」
貴媛安回復平靜,聳聳肩。「都死無對證了,也沒人可以確認主母說的話是真是假。現在,我也不在乎主母怎麼看我了。」
「你根本就不想認錯!你難道不知道你這大宰相的位置--」朱麗氏罵到激動處,本想站起來,可一使力,卻發現下肢都沒了力氣。想說完話,話卻變得斷續。她咬著牙,再試。「坐--不、久……」
貴媛安摸撫著扳指,繼續方才未完的話。「主母,絕不會有人去在乎,一個神智昏聵的人所說的話。」
「你、你……」朱麗氏看著那藥壺,拚命地想擠出話。「下、藥?」
「您太過斤斤計較,媛安想讓您好好休息。」貴媛安迎視這強悍女子瞪裂的眼眶,笑道:「藥裡有些蜚蟲,服下後睡一覺,神智便能回到孩童般的純真質樸。」
蜚,是一種會招來水旱的災獸,牛身蛇尾,頭上僅一隻獨目。取其膽囊,製成使肉身麻痹的藥物。若服用過多,便會使人陷入如瘋癲的病態,甚至是教人斃命。
「你--竟--吃蜚蟲?!」朱麗氏連舌頭部麻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您不用擔心,主母。」貴媛安用安撫的姿態說:「您有半顆玉心保護,蜚蟲再多,也害不了您的命。何況,我也不會為了您,背上弒母的臭名。」他笑。「因為您不值。」貴媛安站起身,整了整衣袖。「媛安就不打擾主母入睡了。」
他泰然自若地向癱在椅上痛苦的朱麗氏一揖。道別前,他又補說:「對了,在您入睡前,媛安還有一個請求。」他不理朱麗氏都已口吐白沫,繼續說:「請您收回『淫女』這個詞。」他瞇著眼。「沒有人可以罵蔚蔚半字!」
回應他的,是一聲聲彷彿下一刻就要斷氣的哮喘聲。
「祝您一夜好夢。」貴媛安隻是用平靜的聲音,留下這一聲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