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可,”謝北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我還沒殘廢呢!”
這突如其來的一吼,把喬可震呆了;不可置信般盯在他臉上半晌,滿耳都是那兩個字‘殘廢’。喬可幾乎是陷入夢魘一般後退了幾步,“你說什麼殘廢?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誰殘廢不殘廢,到底跟我有什麼關係?!”
兩個人臉上,都是死寂一般的無情。
喬可猛地回身,包也忘了拿,拉開門就跑了出去。她的身後,隻聽得‘砰砰’的一陣亂響,一桌子水果鮮花,被謝北掃到了地上。
還沒跑出門,眼淚就滾了出來。喬可腦子裏嗡嗡作響,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隻是淚流得凶,不敢坐電梯,她根本忍不住不哭!怕被人當成怪物來看,故而隻得轉來樓梯,一階階扶著踩下來。
起先跑得快,卻忽得在最後一級上踏了空;好在手上扶著,才沒跌倒。喬可也自冷靜了下來,緩緩地拾階而下,不知道轉了幾個彎,隻是身體裏麵力氣越來越少,坐在台階上就怎麼也不想起來了。
安靜的樓梯拐角間,滴滴噠噠的眼淚聲,都聽得異常清晰。一下一下,敲擊在那光潔而冰冷的瓷磚地麵上,不知道是歡快暢意、還是苦澀無助。喬可,卻隻是痛得說不出話,就連哭,都是無聲無息。
前一刻鍾,他忍氣吞聲的樣子,怎麼都揮之不去。你需不需要這樣糟蹋他?喬可一直在問自己。你想說什麼,說就是了;即便是分手,他那樣一個男人,又怎麼會承受不來?其實說到底,是你自己放不下罷了。
你放不開他,就想著折磨他;這樣,就舒服了!那個長著一對勾魂奪魄的桃花眼的男人,就因為他整日裏一副無所畏懼、對所有困難都不以為然般的表情,所以就覺得怎麼樣,他都承受得來。就因為這個,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他?
你不敢瞧他的眼睛、當你說什麼‘你殘廢不殘廢跟我沒關係’的時候,你不敢看他的眼睛。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就算是對一個路人,你都沒這樣殘忍過,為什麼獨獨對他,你竟能狠得下心來?
眼前的景物,全都模糊了;隻剩下謝北的臉,清晰得無以複加。當他斜倚在澎灣酒店的旋轉門上,風情萬種地瞧著她;當他瘋紅了眼睛,為了她同那彭遠齊去拚命;當他因為姐姐的背叛暗自傷神,卻在見到她的一瞬間煥發出了光彩;當他在海南島上,可憐巴巴地同她講‘喬可,我什麼都沒有了,這可都是因為你’;當他被卡在車裏,用著僅有的一絲氣力爬出來,隻為了她一句‘在一起’……
這個男人,是從什麼時候駐到了你的心裏?喬可此時,甚至也不再想得明白。
倘若不是喜歡,當他三番兩次故意讓程向東誤會,你為什麼不一個巴掌扇過去?倘若不是喜歡,當他為了那個競標案連著工作了三天累黑了眼圈,你心疼什麼?倘若不是喜歡,你為什麼常常擔心他這種人的愛,是不是不會長久?如果沒有這一切,明知道汽車快爆炸了,你為什麼,非要拖著他才肯爬出來……
如果不愛他,你怎麼會告訴自己,哪怕是給他作情人,也罷了……
紛亂的思緒充斥了腦海,喬可隻覺得頭痛欲裂;就在這近乎嘈雜的痛楚中,一雙腳,走進了她低垂的視線。
謝北,撐了一隻拐杖,還在喘著粗氣,卻不知是走了多遠,才尋到這裏。他的額邊,頭發早已被汗浸得濕了;握住拐杖的手,一直在輕輕的顫唞……
“喬可……”
男人這一聲沒呼完,樓梯上的女人已是飛快站了起來,整個人撲到了他的懷裏。她看不清他的臉,她隻有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才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對不起,寶貝兒,是我不好。我不好……”謝北,在這一撞之下,拐杖早已被丟到了一旁。他的腳,不能負重,隻是此時,哪怕是讓他抱她起來,他連眉頭都不會眨一下。說什麼尊嚴、說什麼相互的付出,他都不在乎。隻要她還能在這等著他,就算讓他把整個醫院的角角落落,再去忍著痛找一遍,他也心甘情願。
懷裏的女人,卻隻是拚命地搖著頭;想說‘不是,是我不好;對不起’,可是卻怎麼也說不清楚。嗚嗚咽咽之間,隻有哽泣聲在他的懷裏,濕了一片前襟。
他的懷抱,火熱、溫柔;有力的臂膀,包圍了她的全部!他輕撫著她的頭發,一下下,像是撫在她的心口上麵。一句句‘對不起’,一片片溶死人的柔溺……
謝北,這樣的你,我要怎樣才能放得下?我要怎樣,才能忘得掉?當那一天真的到來,當我再也見不到你,我的生命,要怎樣,才能延續下去……
第六十五章
勝唐集團成立三十周年慶,在全市最著名的香檀飯店舉辦酒會。
當晚,喬可一襲G. Versc的淡粉色定製禮服從車子裏站出來的時候,雖然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卻仍是被那近乎來自全場各個角落的目光晃到了眼花心亂。倒不是說她的衣服有多出眾、或者說人長得好看不好看,這些都是其次,最關鍵的,她身邊站著的男人,是謝北!
那些目光,有驚訝、有探究、有感歎、甚至是憤恨得近乎鄙夷和不屑,視之所觸,無所不有。喬可雖是不能一一分辨,可是大致上也知道這投來視線的人裏,女賓占了絕大多數。謝北拉著她,朝著走出來的唐逸凡迎上去;原本是腿腳還沒好利索的男人,這幾步路在眾目睽睽之下,卻端得是風姿颯颯、萬般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