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看著我深思,最後說:“真是厲害,明知道我來意不善,還能表現得如此真摯,好像發自肺腑,其實都是自私虛偽,哼,把人性捏在手心裏玩弄,自以為很聰明,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摸摸自己的臉,苦笑,為什麼說真話反而不被相信?我真的不在乎她的來意,以及她能輕易讓我身敗名裂的事實,隻是單純地想關心她。
看著她踩著高跟鞋,邁著急促的腳步走遠,我知道這些東西白買了,於是一件一件拿回去退,本來以為會有些麻煩,沒想到那些小姐很痛快地幫我退掉,還拚命誇我是少見的好男人,真讓我有些飄飄然,尤其是賣鞋的小姐,最會說話,我一衝動就買了雙貴得嚇死人的鞋,到家才發現不是自己的號。
吳迪說得太對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已經自食惡果了。
聖誕快樂,石斌,我把禮物都買了,你還不回來嗎?
第十章
聖誕節無聲無息地過去,轉眼逼近元旦,又是一年即將結束,不知道這一年在記憶的長河裏能留下多少痕跡。
他乘坐的飛機昨天上午就到了北京機場。所以昨天晚上當安眠藥也失效的時候,我又忍不住喝了個酩酊大醉。
早晨起床喝了杯涼水,就開始打掃,先歸置東西,再拿抹布把桌椅櫃子擺設飾品整個擦一遍,最後拖地。
屋子大了就是不好,拖一遍地就夠受的,我扔下墩布伸了伸腰,感覺有點頭暈出虛汗,從冰箱裏拿了一塊巧克力含上,抬眼看已經過了中午,怪不得饑腸轆轆。我稍坐了一下,等著頭暈過去,就準備出去吃東西,卻聽見電話響了。
通常和朋友聯係都是手機,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電話。我的心狂跳起來,衝過去拿起電話,太過激動,在聽到對方的聲音時,竟呆了片刻才醒過味來。
“對不起,您打錯了。”
我頹然放下電話,輕輕的卡達聲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分外清晰,心中某個執拗的信念突然動搖了,悲愴的情緒抓住了我。
他不會回來了,我知道。
閉上眼躺了一會兒,起來打開音響,再把床單被罩撤下來,連同髒衣服都塞進洗衣機,放水,嘩嘩的水聲伴著激昂的音樂,屋裏一反這段日子的死氣沉沉,顯得生機盎然。
深深吸氣,再吐出,好受點了,再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就更好了。
我一邊放熱水,一邊站在浴缸裏衝洗頭發,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發白,金光閃耀,什麼也看不清,我身子一歪抓住身側的扶手,閉上眼等了一會兒,隻覺意識和力氣都在迅速流失。糟糕,我努力睜開眼去關水龍頭,眼前卻又一黑,砰的一聲摔倒在浴缸裏。
失去意識隻是一瞬間,頭撞在浴缸上的時候我感覺到疼,然後就處在半夢半醒之間。我知道熱水淋在胸`前,又濺到臉上,也知道身下的水一點點增多,沒過了身體,漸漸到了頸部,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水到了下巴,我模模糊糊地想,他買這麼大的浴缸,就沒想到會淹死人?這個時候其實並沒有意識到死亡的迫近。
我以為到了生死關頭,人都會發揮出最大的潛能,到時候一定能自救。之前也一直為此積蓄力量。水到了嘴唇的時候,我想是時候了,勉力抬起一隻腳去關水管開關,卻忘了身下是光滑的浴缸,也忘了水是有浮力的。
腳一抬起,我驚恐地發現上身不聽使喚地向下滑,直至滅頂,才真切的體會到恐懼。
上頭熱水還在嘩嘩地淋,浴室外音樂沸騰,我的世界陷入黑暗,找不到支點,綿延不絕的痛苦和恐懼從胸口直達四肢百骸,一霎那就好似一千年。
人說臨近死亡的時候會想很多事情,我的腦子卻完全空白,深沉的絕望中似乎聽到電話在響,他的聲音恍惚著傳來,是電話錄音,又哪個該死的家夥打錯了,我想,然後是一片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