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緊掩的門,又似乎望著門外更遠卻看不到的地方。
數日後,黃昏,山野間的廢廟裏,花榮生起一堆柴火,宋江轉頭去看坐在一旁的軍師。見他額頭微微有些發汗,臉色卻不蒼白,想來傷勢恢複得不錯,已無大礙。“軍師,還好吧?”然而他還是問道。
原是當日孔亮求助,宋江決定出兵,吳用便執意跟來,竟曾說出“便是爬也要爬來戰場”的話。隻是自從下毒之事後,宋江下令軍隊露宿,不得擾民。正巧遇上那小石頭,將他們引來這廢棄的廟宇裏,廟內地方不大,大部分兄弟還要睡在外麵,但對於有傷之人,有個避風的地方休息,景況卻好很多。
“無妨。”吳用答道。他看著火焰稍稍出神,卻在回憶剛才看到小石頭的情形。曾經那麼強烈的敵意,“要做將軍殺土匪”……宋公明隻用了一個饅頭兩個眼神幾句話語,便把那別扭孩子的敵對化作友善。融霜化雪,對生人尚且如此,何況朝夕相對。他側過頭去看向宋江,正迎上對麵來的目光。
“今晚好作休息,明日先去桃花山,說服那李忠周通兄弟來相助,再想辦法去青州營救孔家叔侄。”宋江敘述起自己的安排。
吳用點頭,想把火焰撥亮些,未料剛伸出手,花榮便熱絡積極地搶了先,邊撥著柴火邊說著,"小弟來就好,不勞軍師……”周到又客套,不愧是宋頭領嫡係的將領對晁天王嫡係的軍師。軍師也便笑了笑,如常坐好。
“隻是我比較擔心,”宋江接著說,渾若未曾注意到方才微妙的一幕,"那李忠周通,潑皮草莽之性,隻圖眼前占山為王,逍遙快活,未必肯為我們出力。”
“兄長識人果是精準,卻盡可放心。”火光之下吳用微微眯起眼睛,一雙鳳目更顯狹長,“學究擔保,李忠周通必會相助。"
"哦?”宋江挑起眉毛,很自然地傾身向他靠近,沉聲問,“軍師有何妙計?“
“談不上妙計,隻是確信能說服而已。”
“那便有賴軍師周旋了,我對軍師三寸之舌是絕對信得過的。”宋江笑道,而後壓低了聲音,“信不過的是十寸匕首。”
吳用被他說得微微一愣,眼角餘光向花榮王英幾個弟兄掃去,看他們神情並無異樣,才做出個苦笑的樣子:“哥哥休要取笑。讓李忠周通相助,不靠口舌之便,卻要仰仗形勢,和兄長的威信與仁德……”
話音剛落,一個梁山來的信使便從門外走進。吳用認得,這是個頗得晁蓋信任的心腹兵士。天王本可以派戴宗來,如今這番……他表麵不動聲色,心下卻暗自打起鼓來。
信使走到跟前,向宋江抱拳:“天王已經發兵,明後天便可增援,全聽公明哥哥調遣。”見宋江點頭,他又遞上手中頗為精致的木盒:“這盒子是天王差小弟順道送來,裏麵另有書信——”
花榮從他手中接過木盒,轉手遞給宋江,宋江正要打開,那信使卻急急打斷:“天王囑咐,這木盒,要交到軍師手上……”
狹小的破廟裏氣氛一時凝滯。宋江低頭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信使臉上的神色,旋即豁然一笑,“既如此,還是留給軍師親啟吧。”
信使走後不久,花榮和王英等人紛紛去外麵看兄弟們安頓得如何,廟裏隻剩宋吳二人。學究拾起一邊的木盒,便要打開。
“需要宋某回避麼?”宋江在一旁頗為隨意地問道。
“哪裏話,自是不用。”吳用回道,手裏的動作卻沒有停。隨著盒蓋打開,濃澀微苦的香氣衝破封存,流淌出來。吳用微微蹙起了眉。
宋江湊得更近了些,“天王卻是送來何物?怎的是香料?”一邊說著,他一邊看向盒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