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藥。”
“想是天王哥哥已知曉你受傷，心存惦念，便特意從梁山送了藥來。”宋江笑道。他把“梁山”兩字念得重了些。剛才已看清盒中之物，除一味山參外，都是平常藥鋪就能尋到的藥草。
吳用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垂眼打開一旁的書信。讀信之時他幾乎看不出明顯的表情：“天王確是知道了二龍山之事，說我行事草率了，叫我好生服藥，不必焦急，安心養傷……”他揚眉看向宋江，似笑非笑地繼續念道，“勿生他念。”
說著，他把信遞給宋江。宋江卻沒再去讀那信，隻是看著他的臉：“那軍師可打算聽從天王勸告？”
軍師用某種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這晚第一次笑出聲來。卻沒答話，而複低頭，細細看向手中的盒子：“山參，傷後補養的。酸棗仁，鎮靜止痛的。當歸，回心益血的。千日紅，潤肺安神的……想是天王以為我傷到心肺了。”
“這個我以前服過，”宋江指向另幾株纖細幹弱的藥草，“若沒記錯，叫回心草。”
“沒錯，回心草。也是安神之藥。”吳用壓低聲音回答。
宋江便直截了當地問道：“那你覺得天王，可隻是送藥？”
“不管是不是，
2、兩心相映 ...
”吳用抬起眼睛，正經帶笑看著宋江，“天王哥哥好心，藥卻不對症。我病已經好了。”
宋江也便點頭笑起來，正要說什麼，卻見軍師的目光移開，順著他的眼神，卻是望向那廟中的神像。
“那九天玄女顯靈，賜兄長天書，便也是在這樣的野廟中麼？”
“你這一說，確是相像。這裏比玄女廟還要破敗些。”
“卻不知與那九天玄女相見是何景狀？玄女除兵書外，可曾傳授其他……？野史傳言霍驃騎也曾在廟中夢遇長陵神君，那神君卻不似玄女那般無趣。”吳用笑著說。分明沒有喝酒，笑裏卻不知為何帶了些酒醉般的散漫虛飄。
隻是這段話來得突兀，讓宋江小吃了一驚：“……學究！怎可對神靈言談不敬？”
“神明亦非泥雕，亦有欲望。何況吳用不信神明，不信鬼神……不信天子，”他側頭看向宋江，“隻信自己內心的聲音。”
“那麼，軍師內心的聲音是怎樣說的？”
吳用發現，當宋江刻意讓聲音低沉下來，就會有某種近乎沙啞的音質，而這種沙啞對自己竟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及時雨聞名久矣，然未遇公明之時，未敢有遇公明之心。及至與公明相遇於石碣，相對於梁山，共處寨內，朝夕以對，觀公明行事，知公明為人……”他定定地看向對麵那雙深邃的眼，“那聲音說，這是天賜之機，百世前沒有，若今生不抓住，百世後也不會有這樣的人，來身邊。”
“軍師，何嚐不是天賜於我宋江。”
“就像現在，”吳用接著說，“我與公明相距一尺。但我若抓住，這距離便可以更近些……”他伸出手，搭到宋江肩上，便不再說話。
片刻的沉寂。而後宋江用一種更加低啞的聲音說：“軍師你傷好了？”
“好了。”咫尺之間，軍師笑著回答。
“這叫野合。”他按住肩上的手。
“而且花王二賢弟隨時可能回來，兄長怕麼？”
“我怕。”宋江不帶遲疑地說。他麵不變色，攥住肩上的手，送到它主人身前心口處：“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