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段(2 / 2)

吳用把門掩好,返身回屋。這兩個小嘍羅這樣想,晁天王本人或許也未嚐不是如此。這毫不意外。看得出來天王不喜歡梁山招入新頭領。當然原因和王倫不一樣,王倫是嫉賢妒能,而天王最重兄弟情義,隻想和兄弟們守在一起,除暴聚義。他沒什麼更大的抱負,也不屑於那些關於朝廷的事。

其實這樣,也不失為快意人生——如果他沒有遇到宋公明。

吳用思索片刻,拿下壁上的匕首,桌邊的紗布繃帶,而後微微眯起眼,解開了自己的衣帶。

宴前新舊頭領在聚義廳關公像前結義——正如小嘍羅的話,自宋江上山,已不是新鮮事了。兄弟們依次上香之後,每人手裏端著滿滿一碗酒,晁蓋上前發話,賀青州一役凱旋,十二位新頭領上山,而後楊誌又提起那生辰綱的淵源,吳用笑道這便是緣分,晁蓋也對財神爺的說法附和起來。眾人舉酒共飲,和和樂樂。

宋江看了晁蓋一眼,略微點頭,上前一步,而吳用自然而然地後退到晁蓋身邊,兩人一串動作配合得天衣無縫,可謂流暢而不著痕跡。宋江舉起碗來言道:“眾位兄弟,梁山如今兵強馬壯,又添了這麼多兄弟,宋江以為,應該廣造軍事,每日練兵,隻為日後大舉,眾位兄弟意下如何?”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日後大舉,也許是造反,也許是複仇,也許是……招安。但大多數好漢顯然不會去想太多。果然,廳內一片歡呼響應。也許對於有些兄弟,公明兄長無論說什麼,他們都是會叫好的,吳用忽然胡亂想到。

“賢弟,就請安排,讓他們各司其職。”晁蓋於是說道。宋江便有條不紊地分起工來。他目光堅定從容,聲音寬洪響亮,有那麼一瞬間,吳用覺得仿佛這宋公明就理應得到萬眾矚目。他隱蔽地向晁蓋看了一眼,卻見天王臉上帶笑,隻似認真聽著宋江的話,而神色並無異樣。

晁蓋寬厚,有時還顯得憨厚,但他顯然不缺頭腦。智截生辰綱的時候麵對楊製使和那幾個督監,天王也是一副忠厚老實的外表,卻始終不慌不亂,依照計劃縝密行事。所以眼下這並無異樣的神情……也許,反而映襯出有些異樣的氣氛在悄然蔓延。

酒宴散後,公孫勝最先搖搖擺擺地離開,而後是宋江,告辭,出門,並無拖帶任何多餘的動作。剩下天王和軍師兩個,廳中就顯得有些過於安靜了。“我們也回去吧。”晁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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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已至此,便無從回絕。吳用點頭,跟在晁蓋後麵,走上後山。一會兒到了分岔路口,就說今天勞累,回自己屋裏休息,吳用暗自想定。但晁蓋沒有給他這樣回絕的機會,而是徑直帶著他走到了軍師住處。

房門推開,又被關上。

“學究你受傷有多重?可好些了?”晁蓋直接問道。

“已無大礙,隻是傷口還沒愈好。”吳用說道,用眼神請晁蓋落座,晁蓋卻似乎並無安坐之意。他便自顧自地坐在一側太師椅上。

晁蓋接著問:“那我送來的藥呢?你可用過了?”

“用過了。”吳用扯了個謊。看來跟天王扯謊對他來說也並不是什麼難事,他卻忽然不想再裝傻下去。也許直白地提問比敷衍著回答是一種更好的應對方式。

“哥哥一向自稱是個粗人,不讀書史,怎麼也拿草藥做起那文字功夫來了?”

“你說那幾個草藥名嗎?”晁蓋看著他,“還不是跟你學的?當年在東溪村,學究便喜歡倒騰些隱語雙關的。”

“多年往事了,哥哥竟還記得。”吳用搖頭笑道,他的目光柔和了些。“卻不甚懂哥哥的深意。這回心草,當歸……?”

“我啊,是怕你被那公明賢弟騙了去。”晁蓋答道。吳用略驚,挑起眉毛。片刻之後他才明白這“騙了去”卻也隻是字麵含義。

“宋公明是想招安的吧?不用解釋,我看得出來,他有招安的心思,你也有。”

吳用心下暗自苦笑,安靜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是讀書人,心高氣傲。總是不甘心為一介草寇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那一套,隻怕你們先生說過,你也跟你教的那些孩子講過。”

“哥哥,”吳用頗顯無奈地打斷他,“你也知道,我讀書和教書的時候,幾時上心過?”

“也是,”晁蓋愣了愣神,想起些舊事,不由笑了。“是啊你總是把那群孩子放羊,然後到我莊上閑聊,喝酒,不過要賺你喝醉卻很難得。”

吳用笑著點頭,眸中神采帶著些往日的散漫和閑逸,仿佛清晨傍晚村外的浮光。“所以,我又豈是那汲汲富貴醉心功名的人。”

卻不免醉心……公明,說話時,這個古怪的念頭忽然閃過他的腦海,饒是他一貫冷靜示人,也不由被自己嚇了一跳。

“隻是那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