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一連下了好幾日。田野的感冒一下子重了起來,成夜成夜的發低燒。
田林也急得夠嗆,他熬了近十碗的冰糖生薑水給田野喝,可她的病情依舊沒有什麼起色。
農曆九月份,田野已把冬天的棉襖穿身上了,她每日紅著眼睛,鼻涕倒垂下來,整個教室都是她吸鼻涕的聲響。
鼻涕實在吸不完,便用手去擦、用袖子去抹,等到袖子也容不下了,便把鼻涕塗抹在牆壁上、課桌上、凳子上...
幼兒班所有的小孩子越發的不願意靠近田野,隻覺得那是瘟神。周華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田野,她可以不用來上學,先把病治好再說。
拖了近一個禮拜後,田野果真沒有再去學校,她躺在家裏的大床上,從低燒過度成了高燒。
田林不得已,隻好把刷鍋洗碗的活承包下來,他每次做家務,都有一肚子的牢騷。從洗碗開始,到洗鍋結束,整個過程都在碎碎念,念的田野的腦殼越發的疼。
事情的轉機是在秋雨後,那一天,田野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入秋的涼意了。
小姑娘身上穿了一件襯衣,穿了一件線衣,線衣外頭又裹了一件棉襖,畏畏縮縮的躲在小坯子的避風口曬太陽。
麥克前爪子趴在她的老棉鞋鞋麵上,一堆細條狀的狗毛黏附在她的老棉褲褲腿上,時不時蹭蹭,時不時搖著尾巴、吐著舌頭,很享受秋高氣爽的時令。
田野將整個腦袋縮在棉襖領子裏,小臉慘淡無光,原本生動的眼睛糊了一層眼屎,一截小手露在袖子外頭,灰突突的像曬幹的木棍。
田林和二個子下地忙著收稻子去了,這一場風雨,將田裏的稻子刮倒了大片。隻有現在收了,才能避免後續發黴。
田野躲在避風口,她看不見自己水田什麼情況,更不曉得水稻發黴會有什麼後果。
現在的她正專心打著盹,陽光懶洋洋的曬到身上,透過棉襖、穿透線衣,把後背心暖化出一層熱意。
田野眼皮子前後搭在一起,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鮮爽的空氣從她的口腔灌入到肺部,一張一翕之間,帶有濃厚的鼻息的凝塞聲。
屋後方的寶塔鬆逐漸將疏影投射到屋頂上方,蔚藍的天空上有翔鳥飛過,傳來的清脆的鳥鳴更顯得碧空如洗。
屋子的門半敞開,塗了紅漆的木門上的紅底黑字春聯已經半脫落,一截猩紅、破碎的‘過門錢’陷在泥地裏,隱約能瞧見一個剪出來的‘財’字。
一段腳步聲靜悄悄的在屋後方響起,麥克立即抬起頭來,它的毛茸茸的大尾巴甩動的幅度更大,直接撞擊在田野的小腿上,使得小姑娘從打瞌睡恢複到清醒。
“麥克,不準鬧,我睡下子!”田野鼻音濃厚的說了句。
當她想再閉眼打盹時,麥克已經站了起來,不停地往東南角跑去。它脖子上拴著繩,一條繩被它拉的筆直,更將麥克的前腿抬離了地麵,顯然十分興奮。
田野從小板凳上站起來,她想把麥克拽回來,可剛走兩步不到,一個人影闖入她的眼簾。
對方穿著深藍色的粗布短衣,下方是一條褐色的長褲,一雙黑麵白底的布鞋沾滿了泥巴。她的額前落下幾縷碎發,碎發發黃,半掩蓋深深的抬頭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