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不想踏進潺湖村一步,從關上拐的門那一刻開始,就像一頭被強行宰割的羔羊,心裏麵除了不甘,就隻有翻湧的惡心和厭惡。
如果不是熊根香開著拐的在巷子裏蹲守,等了吃吃弄弄的兩三個鍾頭,風風根本不會過來,隻會安心坐在家裏,多侍奉一下病榻上的老父親。
本來應該年後過來,可是實在坐不住,才年前跑過來,預先親眼看一遍,這才心裏安心。
等明天晚上坐火車回湖南,過完年再一起過來拜年。嫁出去的女兒不作興在娘家過年,這些早就知道,不想再被嫌棄,不想受白眼,再說都說好了,火車票也不難買,所以不是難事。
父親這次病勢洶湧,已經一個多月了,在醫院一度下了病危通知書,差點以為見不到最後一麵,不等幼兒園放寒假,就帶著女兒李家欣跑回來,——家裏真的就老父親這麼一點牽掛了!
好在有驚無險,都好過來了,在人民醫院住了一個月,醫生就讓出院了。
在醫院幫忙服侍了幾天,回到家裏之後,一邊領著女兒,一邊侍奉父親,哥哥嫂子們都鬆了一把手。
打一到江西,潺湖村的電話追過來,假裝寒喧一下,就單槍直入打聽什麼時候過去那邊。
有那麼一個意思,不管風風怎麼個想法,隻要踏上江西的地界,就必須到潺湖村走個過場,仿佛這個過場很重要。
那撇開這些不說,這麼一點親生母親的殷切和等待,起碼遲到了二三十年,風風不會再被假惺惺的表演所欺騙,對潺湖村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壓根不稀罕。
風風衣著樸素,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破帆布包,這些天侍奉榻前,不曾好好休息,有些精神不濟。包裏有些簡單的洗漱用品,打算就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先去家裏拿行李,晚上再去火車站。
李家欣很開心,一路上說說笑笑,在拐的裏麵又蹦又跳,手裏的零食吃個不停。小孩子總是不懂事,不懂得世道艱難人心險惡,會輕易被一個桃酥餅、一封燈芯糕所收買。
一跨過門檻,就直奔沙發椅,翻身爬上去,抻直兩隻腳,乖巧地擺在邊緣,叼著一個小果凍,一點不怯生。
以前家晨也這樣,就喜歡攀爬這個沙發椅。才幾年時間,同樣這個沙發椅,就換了一個小孩子爬上去。
堂前點著5w小燈泡,間裏的電視機劈劈啪啪,隻有雪花閃爍的聲音,估計樓上的天線又栽歪了。桌上永遠是一堆殘羹冷炙,那都不用看,灶屋肯定是冷鍋冷灶,這每日一餐夜飯名副其實,不到晚上十點鍾是吃不上的。
不過風風吃過飯了,不打算燒火幫忙,也無所謂幾點鍾有飯吃。
顧國義癱在床上,這才聽到聲響,起身爬起來,靜悄悄摸到間門邊,摸到牆上電棍的開關,一下子照亮堂前。
這樣名不副實的一對父女在堂前曝光,彼此廝見,互通有無的中間人是什麼都不懂的李家欣。
“欣欣,快叫外公。”風風熟練地派出可愛的女兒化解空氣中的尷尬。
李家欣軟軟糯糯的,兩下裏望了望,喊了一句外公。
顧國義哈哈應了一聲,一屁股坐下,隨口問了一句,風風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