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了半天，風風聽膩了，不想理會，不想搭話茬，隻是借口給李家欣洗腳，才換得片刻的安寧。
李家欣一臉天真稚嫩，什麼都不懂，手裏拿著吃的，一把奔到媽媽身邊。
風風翻出包裏的洗漱用品，隨手把女兒護在身後，仿佛是天底下一位最普通最平凡的年輕母親。
李家欣快五歲了，是風風的第二個孩子，紮著兩個鬆絝絝的羊角辮，戴著兩朵大紅的頭花，幾綹珠子晃來晃去。彎彎細細的眉眼，那眼皮子又厚又肉實，一個又塌又扁的小鼻子，嘴角邊一個祖傳的要吃痣，不過勝在臉蛋肉嘟嘟，且肥白如瓠，可以蓋過一切不足。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的小棉襖，隻是有些髒了，下身搭配一條黑色的褲襪裙，裙擺上的晶片脫落了一些，但是不妨礙裙擺揚起來的驕傲。
不知道怎麼回事，李家欣長得越來越像家晨，同樣的眉眼，拿一個果凍殼子捏在肉嘟嘟的臉蛋上，也是這般活潑頑皮的年紀，在沙發椅上爬上爬下，——都還是那個沙發椅！如果再剪一個鍋蓋發型，那兩兄妹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以前經常擔心，家晨在山溝子裏吃不吃得飽飯？會不會坐在地上撿雞屎吃？有沒有衣裳穿？有沒有上學堂？如果不上學堂，就會跟著去山裏放羊，等以後長大了，就電子廠打工的本事，不會有什麼出息。
但凡有辦法，但凡有一點辦法，風風都會把人留在身邊，不會送到陝西的山溝溝子去！
現在很少掛在嘴上，又沒有條件做什麼，隻好在心裏希望家晨過得好，作為一個普通母親，一點卑微的期盼，至於餘者其他的，風風不在乎，更不敢奢求以後有什麼回報！
給李家欣洗完腳，才一爬上床，鑽進被窩玩了一下，就闔上眼睛睡著了。
母女兩人睡在主臥，每次過來都這樣，他們會另外開鋪睡覺，不過那是半夜三更的事情。不是不可以睡客房，隻是等他們在灶屋煙熏火燎，大操大辦弄完飯，再端到堂前吃一下，然後慢騰騰抱來被窩開鋪，李家欣早就困得不行了。
給關掉雪花電視機，風風坐在床上，卻睡不著了，很多往事湧上心頭。
如果當初可以多見些世麵，多懂得些道理，不被三瓜兩棗三言兩語所蒙騙，沒有是個人就跟著跑去陝西，沒有年少輕狂生下家晨，那麼今天就不用一輩子困在山溝溝裏！
那就算錯已鑄成，但凡潺湖村有那麼一丁點側隱之心，願意伸手幫一把，很多事可以再爭取一下，做更多努力，沒有那個輕易妥協的必要，興許可以有不一樣的結果！
潺湖村跟山溝溝子相比，可是人傑地靈好太多，家晨一定可以少吃些苦！
可是人家隻是嘴上說說，說得好聽帶著家晨打拐的，其實都是假的，是指望不上的。
那又退一步，如果父親不曾癱瘓，健健康康地在廣東收破爛，也許掙得不多，但是總歸有一個依靠，安身立命不是問題，說不定可以多讀兩年書，省得沒有文化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