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
“沒有。”他老實承認。
“對嘛!”我拍拍椅子坐上去:“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愛投胎、轉世、托生都是你的自由;我嘛就不勞您費心了!”
他黑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仍然老實開口:“告訴我吧!”
我捧杯茶抿:“給我個理由先!”
“有趣。”
“……噗!”
“啊呀!”他嚇了一跳,七手八腳把我從地上拖起來,可惜道:“看,茶水都噴到裙子上了吧!不過三更半夜的,喝茶容易走困,倒了也好,哈!”
……這世界上總有一種人,能讓你淚流滿麵,默默的轉身離去。
我糾結的看著他體貼的扶我起來,仔細的撣淨衣服,小心的撿起茶碗,皺起眉頭隨手將之扔出窗外,思考了好久,我羞澀開口:“……那個……茶盅是雲窯的,我就得了這麼一個。”
他幹脆道:“哦,雲窯出的東西,胎厚釉薄色不均……”一見我臉色不對,趕緊改口:“你喜歡這種……品味真、真特別。嗯,特別。”
這便是我和他再次相遇的光景。
那晚我到底有沒有告訴他我要投身哪家呢,時間太長,我記不大得了。但有時我想,假若那日我沒去灝景那裏喝酒,便不會遇上他;若我沒有遇上他,隻怕我現在仍是天宮裏史上第一條沒有鱗片的肉球龍,在雲海中快樂的遊來遊去;而他呢,或許也還是那隻無比驕傲的麒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又或者,設若這次我仍像以往那般,即便見了他,也不過轉眼即忘;下次再見也全不認得,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此生再無交集,或許也便不會有後來那許多煩惱。
可是命運這檔子事兒,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第二章
次日天放亮時,我已將昨夜之事忘得一幹二淨,爬起來戰戰兢兢跟我哥請過早安,便自覺拉了朵雲往身上一裹,滾下去了。
臨走前我哥破天荒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雲羅,哥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啥時候學乖了,哥啥時候來接你。別急,就當修身養性,啊!”說著,忽然眉頭一皺,又歎口氣:“你啊,就是心眼太實,脾氣又太急,往常說了你也不知道多少回,終究還是吃虧在脾氣上了!”
我哥又說了:“你下去好好學學三綱五常,禮儀規矩;凡間同仙家禮法是相通的,省得下去一趟把原來學的都荒廢了!”
還學!我肩膀一軟,差點沒倒在地上。
那時我想著,依我哥的個性,恐怕我這輩子都學不乖的。
誰成想這回我竟似錯看了我哥哥,我將將在人世呆了不過廿年,算成天界不足二月,我哥便一道天符,將我招了回來。
我投身的凡家古怪,不重男兒重女兒,是以我在那家的時候,非但沒可能學到我哥心心念念記掛著的禮法,反倒染了一身嬌小姐的氣派;待得回了天庭才想起我是被派下去學禮的,這一下讓我有些些著慌,生怕我哥看到連凡間都奈何不得我了,要親自動手教我。
我當時暗想,若果真如此,我必然不用再勞煩他,自己便會打個包裹滾去雲荒再也不回來。
當年我覺著我做出這個決定甚是有骨氣,甚是勇氣可嘉;未曾想二千年後終於有人做了件比我還要有勇氣的事情。我那侄媳婦紫蘇,竟然真的跟我哥學了一天禮沒有落跑。
非但沒有落跑,反而把我哥氣得半死。
說實話,我對她,佩服得緊,我覺得她甚有勇氣……嗯,有勇無謀。
不過無謀未必就是壞事。我哥有謀有得緊,隻可惜碰上了灝景,那個人你說他有謀,他真沒有我哥那般周密,平日囂張跋扈,生怕自己這棵樹不夠大不夠招風——可是,你就是鬥不倒他,你說這個,是不是命?
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怎麼爭也沒用。
我哥跟我說了那麼多道理我都聽不進去,是以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即便我磨穿了舌頭,我哥該聽不見的,還是聽不見。
那日我抱著必去雲荒的決心打了個包裹便沒拆,丟在房裏,隨時準備跑路,然而待得我明白我哥這麼早便招我回來真正的原因時,我仍忍不住想感歎一句:哥啊,你真是我的親哥!
不,長兄如父,我哥比我父還父。
我在後院自己的房中過了幾日,我哥便說設家宴替我接風洗塵。我在天宮混了整三千年也沒掙得他一個正眼,誰想這不過下凡短短數月,回來他竟特特為我設宴洗塵,可見到底是血濃於水,兄妹情深。
雖然我這哥,與我年齡隔得忒遠了些。他排行第三,我爹得我的時候,已經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女兒了。
話說我聽聞我哥要替我接風洗塵,急忙喚來侍女梳洗打扮;等到華燈初上,三對仙娥兩盞燈籠引著我進得我哥的中廳,第一眼當然是見著我哥;第二眼,我便看到一個玉白身影,與我哥言笑晏晏,把酒言歡。
我先是一愣,隨後便覺著有些驚悚。
凡間規矩有男女授受不親一說,雖說天界不比凡間,神仙們你到我這裏蹭蹭飯,我去你那兒偷壺酒是常事,可是這是哪?這是我哥,博伊的地盤兒,可不是灝景那個浣景苑,平日三日有兩日不見人影的,婢子仙娥亂跑;平日在我家,小仙娥連走路都有規矩,錯了一步,就要被我哥踢下凡去——是以,那些修行得差不多了的仙娥,十個裏倒有九個願意往我家當差;然後一著不慎,甘願被我哥抬腳踢下凡間曆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