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段(2 / 3)

他摸摸她的頭,微笑道:“山上住的,可是個神仙啊。”

小女兒搖搖頭道:“我不信,神仙可不要吃東西的。”

他仍是微笑:“神仙不要吃,可我想做給他吃啊。”

小女兒不解:“你做給他,他不要吃,你多傷心啊。”

他微笑:“我不傷心,這天地之間,有人能令我心甘情願地給他做飯吃,我很開心。他不吃也沒關係,我隻要他哪怕過了千年萬年,都記得曾有人為他親手做上一道杜鵑醉魚。”

小女兒仍是茫然,望著他笑意盈盈遠去。

這最後一次,他卻是抬了一個大水缸上山。豹精神力,他一手托著個大缸,在山地上仍是行走如飛。隻是缸比他身子還大得多,形狀未免有些古怪,惜朝遠遠看見,也不禁嘴角帶起淡淡微笑。

缸中有水,水中有魚,他折了杜鵑花瓣灑進去,告訴惜朝須得喂上三天三夜,方能將個“醉”字徹底入味。惜朝不置可否。

於是這日升日落,日子便這麼簡簡單單的過去。竹舍前有塊巨石,惜朝喜歡抱膝坐在石上,遙望山間風景。他有時照顧杜鵑有時照顧魚,還有時幻回原形在山野間盡情奔跑縱躍。惜朝就在巨石上靜靜望著他。

他身上寒烈兩毒有時發作,惜朝便渡仙氣暫時壓住。為方便,便令他幻成一隻幼豹,壓完毒他便常常賴在惜朝膝頭不肯下去。被惜朝一掌拍下巨石,便變回金錢大豹的原形,在地上打幾個滾,抖抖毛,叫兩聲,意似撒嬌。然後又爬上巨石,將毛茸茸的腦袋在惜朝小腿上蹭來蹭去。惜朝光著腳,隻踏一雙木屐,衣衫遮不全,乍一望白得耀眼。他覺得蹭著舒服之極,便將頭往惜朝腳上一磕,徑自舒舒服服的睡去了。

但這毒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他也能感覺到生命一點點流逝,知道大限不遠了。

他給竹舍裏添了一張床,晚上與惜朝各睡一床,卻是相對而臥。半夜自己偷偷醒來,見月光透著窗子照進來,在惜朝臉上灑了層清輝,越發顯得清澈絕塵,仙霧縹緲。他強撐著不肯閉眼睡去。時日無多,他不願讓無謂的睡眠耗去他有限的生命。

能多看得一眼是一眼罷。

那魚缸裏的水卻需天天換方保新鮮。他把個大缸搬上搬下兩次,第二次回來的時候惜朝不耐了。他隻見惜朝忽然伸手去解身上碧衫,吃驚得呆住,腦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惜朝為什麼要脫衣服?是嫌天氣熱了?還是嫌他麻煩要脫下衣服揍他一頓?——這個太荒謬了——那麼還是惜朝他……他……他——不知他碧衫下麵還剩什麼……

不料一想到此,體內毒氣驟然發作,冷不防一口鮮血吐出來。——這毒當真可恨,怎麼每每在關鍵時刻發作。惜朝當即臉色一沉道:“七少,你腦子裏在想什麼?!”

他吃了一驚道:“惜朝,你怎知我在想你脫衣服?”

這一句交待老實得不能再老實了,惜朝竟給他弄得語塞,臉色一沉,一把將衣襟全數拉開。他嚇了一跳,及至看見惜朝裏麵還穿著一件中衣,才放下心來,自己也不知究竟緊張些什麼。

惜朝裏麵卻是一件嫩黃色長衫——便好似、蓮花盛開時,蓮瓣烘托下那一點嫩黃的蓮心,要屏住呼吸方敢靠近些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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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朝將手中碧衫揚起,朝空中一拋。忽然煙霧升騰,細雨蒙蒙,碧衫落地時,竟化作一汪湖水。